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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则你好可怜啊……”阿阮扣着手,秀丽的眉峰间拱出一个大疙瘩,“本来你没回来吃饭,看小叶子那么着急,我……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气,但你也是因为小叶子才会变成这样吧……我决定了,我也要好好帮你!唔,虽然不知道能帮你什么……我的法术只能治伤,不能治病,这可怎么办啊?”

闻人羽想了想,正色道:“我们先送你回房,我房间里有些行军时的常备药,其中应有治疗风寒的去热药,我回去就煎!”

“不必了……”夏夷则半垂着头,吐字都带着牙齿打颤的声音,“这时回去,若是撞见无异——”

“现在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闻人羽抓过他一条胳膊,又点头示意阿阮去扶另一边,“退热要紧。”

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他起身,他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任她们架着,亦步亦趋地走上传送台。

……

与闻人羽派来的偃甲鸟通过口信后,夏夷则一直躲在温泉那块巨石的后面,脊背贴着石壁,直挺挺地呆站在那里。他甚至不敢改变姿势,他怕稍微动一动,摇摇欲坠的身体就会彻底失去控制。他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又是什么时候手脚都冷得失去知觉了。然而,身冷尚可忍耐,心寒却无法抵御,这股寒意随着血液流遍了四肢百骸,渐次冻结了所有的感官。当闻人和阿阮找来这里时,他已经快撑到极限,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姑娘们的纤纤素手搭上他的胳膊,他像是踩在泥泞的沼泽上,一脚深一脚浅,不一定哪一脚就陷入无底的深渊。他迷迷糊糊地迈着步,不知走了多少步之后,一个吵吵嚷嚷的声音横在身前——

“夷、夷则——?!你们找到他了?在哪里找——哎,他这是怎么了?发烧?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呢?”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罩住他的额头。

“怎、怎么会这么烫——?!闻人,这、这怎么办?!哦,好,那、那我这就去煎——”

沉静的女声打断了这个声音:“无异,男女有别,我和阮妹妹不方便照料他,能不能拜托你送他回房?我去煎药,阮妹妹,麻烦你去准备一盆冷水和一方帕子来。”

架在他两侧的手臂撤了下去,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像倒塌的墙垣似的失去了重心。一个肩膀及时撑起他身体的重量,他的胳膊被引导着绕过那个肩膀,他感到赖以生存的温度正从自己所倚靠的躯体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自己身上,便情不自禁地靠得更近了些。

“夷则,你觉得怎么样?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夷则……喂,夷则,夷则!”

温热的吐息痴缠着他的耳朵,他的名字被那个朝思暮念的声音一遍遍唤起,是他不曾听过的焦急又心疼的语气,简直要比诗词歌赋中最密丽最缱绻的情话还要动人。

“无……异……”

他倾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那人的名字,他听到对方难过的抽气声。

“……笨蛋!声音都哑成这样了,就别再说话了!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你房间了!”

“……嗯。”他轻哼一声,喉咙里好像被堵死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枕着那人的肩,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想他大概真的是烧糊涂了——哪怕现在就让他去死,他也会欣然同意的。

长得仿佛走不完的道路,因为那人的陪伴,眨眼之间便到了头。他被那双手臂带向一团柔软的织物里,织物温柔地包裹住他的身体,但它并没有那只带着茧的手掌温暖。他探出手四处摸索着,持续的高烧早就把他的视野刷成暗无天日的黑色,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却还是固执地伸着手——

“无异……”

“……我在这里!夷则,我在……”

那只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的主人果然还是不忍心抛下他不管。知道这一点,他长舒了口气,唇角有了放松的弧度。

……

闻人羽端着药走进房间时,夏夷则烧得几乎没什么意识了,却牢牢攥着乐无异的手不肯放开。给他喂药时,闻人羽只好替乐无异端着碗,让乐无异单手握着勺子往他嘴里灌。阿阮端着铜盆跑进跑出,长长的裙摆铺展开来,像是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三个人忙活到大半夜,夏夷则的额头总算不再烫手,可他还是蜷着身体直打冷战。

“药已经喝下去了,过了今晚,烧就应该退了。”闻人羽抹了把汗,看看他发青的唇角,对乐无异说,“不过现在,他好像还是浑身发冷……无异,你最好——”

乐无异会意地点点头,拖着那只被夏夷则牵牢的手,从床上站起身:“闻人,能帮我把偃甲盒和工具包解下来吗?”

“……”闻人羽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怔了怔,这才“哦”了一声,凑身过来,帮他卸去工具包和偃甲盒,“那我和阮妹妹就先回房了,麻烦你在这里看顾他。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随时叫我们就好。”

“你们快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乐无异朝她挥挥手。

她点了下头,叫过阿阮,两人收拾好东西,退出夏夷则的房间。闻人羽回过身去掩门,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她看见乐无异用那只空闲的手脱去了鞋袜,又扯掉束发的带子,然后掀开锦被,和衣钻进了夏夷则的被窝里。

第12章夤夜漏声晓窗静,曾把馋鸡销此病

很久没发过高烧的夏夷则,有种脑壳都被烧坏的错觉,意识仿佛凝固成一坨稀烂的浆糊,记忆也模糊成断断续续的片段,而尚能运作的感官接收到的讯息唯有深入骨髓的寒冷。身体明明向外散发着滚烫的热量,可裹在身上的被子依然是冰凉的,身体缩得越紧,温度流失得越多,他觉得自己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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