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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给我放……”
“酬金可以分文不取,”那可恶的家伙死不撒手,力气又大得匪夷所思,乐无异无计可施,正在气恼,却猛地被对方扳过了身子,冷不防对上那双漆黑静谧的眼睛,他仿佛跌入与世隔绝的潭底,纠络的水藻缠住他的心不让它跳,飘曳的鱼群拱得他全身酥酥麻麻,他像是真的溺水了一样惊慌失措地吸了口气,耳边徐徐透来对方低柔的声音,“但乐公子你,今后……便归在下所有了。”
“哎……?”
脑子里根本反应不过来夏夷则在说什么,只看见那张带了几分倦容却依然好看的面孔在慢慢向他靠近,心脏像炸开的爆竹一样在胸膛里上蹿下跳。这感觉太过奇怪了,他知道若再被这双嘴唇吻住,自己一定又会变得不像自己,便不管不顾地向前伸手推去——
“……不行!!!”
“唔……”被他推到胸口的夏夷则眉心蓦地一拱,身体微微摇晃着向后退了半步。
“……?!”乐无异这才注意到,夏夷则胸口的衣料破了一块,破损的边缘沾着少许血迹,低头再看,那身灰色的道袍上面零落地交杂着几道大大小小的口子,有的地方还泛着血色,“你……你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样?”
话问出口,乐无异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看看夏夷则手里的告示和这一地的战利品就知道,这人昨晚定是为自己刷侠义榜去了,平时他们组队刷榜时偶尔还会受些轻伤,可这人昨夜竟以一己之力……
夏夷则轻描淡写地冲他笑了笑:“都是小伤,无需挂怀。”
“……”纵是乐无异自恃平日里还算伶牙俐齿,这时却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他像被人迎头敲了一棒,隐隐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敲醒了,可这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一下就把他震在了原地,竟连动都不能动了。
“呵,”夏夷则只是笑,这家伙从前一直不肯笑,原来一笑起来就会让人移不开眼,“……傻瓜。”
说着,那人轻轻抚着他的脸,闭上眼再度欺近。
越升越高的太阳晃得他愈发睁不开眼,乐无异感到阵阵眩晕,索性也闭上了眼。
……
早饭过后,乐无异风是风火是火地直奔传送台而去。闪烁的金光把他送到静水湖,一出桃源仙居图,他就向着谢衣住的那间房拔足狂奔。
敲门进去后,白衣长者正在绘制偃甲图谱,见他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略显惊讶抬起头:“乐公子,何事惊慌?”
“谢伯伯,抱歉一大早就来打扰你,我……”他止步于谢衣案前,抬手抓了抓后脑勺,仅是在脑子里粗略地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面上就不自觉地泛了红,“这个……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要是忙着,我、我还是……不说了吧。”
谢衣将笔置于笔架之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这些图样只是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聊以自娱,无所谓什么忙与不忙。所以乐公子若有事相商,但说无妨。”
“呃……”乐无异迟疑片刻,偷眼瞄瞄谢衣,见对方一副诚恳而关切的神情,几番思量,也就不再忸怩,“谢伯伯,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是关于夷则的事情。”
乐无异从那天傍晚湖心亭相遇开始,一直讲到今天早晨在朗德左近发生的事,当然,他做贼心虚地隐瞒了部分事实——比如数次被强吻,还有今早这次不能算是强吻可绝对是他昏了头才没躲的亲吻。
“……他、他为了那个告示,血战了一整夜,今早见到他时,他身上带了好些伤……他本就是受伤不容易愈合的体质,还特地……我、我跟他说报酬不够,他、他说……他不要报酬,只、只要……只要……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他,好在他也没为难我,我们就……就回了桃源仙居。吃早饭的时候,我脑子乱成一锅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能跑这儿来请教您了。谢伯伯,我现在一见他就没法正常考虑事情,您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在讲述的过程中,他一直小心地观察着谢衣的表情,谢衣始终保持着礼貌聆听的神态,直到他讲完,才若有所思地询问道:“如此说来,夏公子竟倾心于乐公子良久……那敢问乐公子,对他可有这份心思?”
乐无异半垂着眼,鼻尖上沁出细汗,靥上的红晕又明显地加重了几分:“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谢衣微微挑眉,“喜欢与否,俱是人心中最为直接的感受,这又怎会不知?”
“谢伯伯,我、我真的不知道……”乐无异带了几分央求的口吻道,“在他跟我挑明心意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好兄弟,我对他没有丝毫这样的心思,所以他突然跟我说、说他喜、喜欢我……我心里毫无准备,吓都快吓死了!我每天见着他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跟他说话更不自在!”
“那……乐公子若无法回应他的情思,谢某建议,你还是尽早与他明说为好。”谢衣蹙眉道,“不然岂不是要辜负了夏公子一片痴情?”
“可、可是……”乐无异急得直瞪眼,“我……”
“若乐公子不愿与他明言……”谢衣瞅瞅他,咽下了后半句话。
乐无异是个急脾气,这节骨眼儿上话说一半真是要急死他,他盯了谢衣半晌,也不见对方言语,不免开口催促道:“谢伯伯,您就告诉我吧,我确实没法跟他明说——那他得多难过啊,我、我不想看他难过,可我也不能真答应他……这该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