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孩子们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和睦友爱。
金光闪过,他被传送法阵送到画卷之中,还没走出传送台,就看见乐无异和夏夷则站在传送台边,一个情绪激动,另一个目光深隐。
活了上百年的谢衣毫无压力地理解了眼前的状况——两个男孩子吵架了,看他们不同寻常的神色,吵架的事由想必非同小可。
莫不是为了两个姑娘?
嗯,做出这样的猜想,绝对不是他太八卦。作为孩子们的长辈,他必须以大局为重,他决定出面制止争执的进一步扩大。
“一别数日,两位公子在这桃源仙居之内可还住得习惯?”
劝架是一门学问,讲究说学逗——讲究察言观色,把握时机。看这二人面色不善,若是直接询问,想必他们各执一词,莫衷一是。不若声东击西,以不相干的话题分散他们的精力,等他们各自冷静下来,再慢慢问话。
“……”
“……”
两个年轻人很不给面子地甩了两排省略号过来。
哦?
谢衣察觉他们紧瞪着彼此的表情甚是有趣:乐无异眼眶微微发红,嘴唇泛着白,一看就是受到巨大打击三观尽毁的模样;夏夷则的眼神看似冰冷,实则一层薄冰下面早已暗潮涌动,但那暗潮却不冰冷,反而融着感伤的暖意。
谢衣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很确定:“我看二位面有愠色,可是被什么烦心事所扰?不知可否告于在下?在下也好为两位想想办法。”
乐无异是个直肠子,这次却破天荒地拐弯抹角:“我是遇到些麻烦事……谢伯伯,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
“这……”这事一看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但他相信乐无异不会对他说谎,而夏夷则看上去好像有点始料未及的样子,“那夏公子……”
“哼,您不用理他。”
“夏公子,着实抱歉,如此,在下便先陪无异,回头再同你细说吧。”他冲夏夷则歉然一笑,俊秀的灰衣道士望向他的目光带了些不易觉察的审视,他转向乐无异时,心中已有了计较,“无异,我们走吧。”
“嗯!”
他引着乐无异走向传送台,不用回头也知道:夏夷则一定还戳在原地往死里纠结,至于纠结什么,也只有夏夷则本人才知道了。
呵,年轻真好。
第31章谢衣番外(下)
夏夷则居然喜欢乐无异,这事看似匪夷所思,仔细想想倒也合乎情理。
虽不清楚夏夷则是什么身份,但谢衣知他绝非普通人。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算自小送入太华观清修,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度和身手。着意观察,更发觉夏夷则在独处时,眉宇间偶尔流出的戾气十分冷鸷骇人,那是在孩提时代遭受过波折与创痛的人才会有的表情。这样的人,表面看上去多少有些淡漠,实际却比谁都渴求着一份真挚的关心。
乐无异恰好是能给予他这种关心的人。乐无异家境殷实,从小就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宠着,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如果被乐绍成砍折木剑也能勉强算作是苦的话——他的世界里只有普照的阳光,没有幽暗的黑夜。他像是一个炽热耀目的发光体,走到哪里,就会把光和热带到哪儿去。这种光和热对夏夷则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问题在于,乐无异在关心夏夷则的同时,同样无差别地关心着其他人。
所以当务之急,是弄清乐无异到底对夏夷则有没有那种心思。
嗯,乐小公子对夏夷则到底有没有那种心思,并不是他所关注的,可这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之所在,故而不得不关注。
乐无异开始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概括说来,不过是爱你在心口难开,闷骚遇上天然呆。
谢衣细细地听着,试图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如果他不把我当朋友,在纪山怎么会为了回护我而受伤?在朗德寨对付流月城祭司时,明明已经灵力透支,怎么没丢下我独自离去?还有……”
话说到这里,少年透亮的眼珠来回转悠几下,倏地躲到浓密的睫毛下面去了,白净的面皮眼瞅着燃起连片的绯色,声势浩大的红晕又迅速波及到了耳根。
嗯?
少年不同寻常的羞赧引起谢衣的注意。
“……他卧病那几天,我怕他闷,就天天为他诵书。那日,我读得倦了,就在他床前趴着睡下,他脱了衣裳盖在我身上,我醒来时,他、他……他还帮我擦了口水,那时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能对我这么好的,除了老爹和娘亲,就只有他了吧,所以……”
乐无异抬头看他,脸上红潮未褪,桃花眼里脉脉含情,一副沉浸在当日的光景中回不过神来的模样。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遇到这样的男子就赶紧嫁了吧,少年!
……所以,谢衣严肃地提出了反驳意见,并佐以强有力的事实来证明:夏公子他很有可能不是好人。
挡人姻缘被马踢,他当然不想也不会做挡人姻缘的缺德事,相反,他很乐意化身月老给这两个年轻人牵牵红线。但姻缘是建立在两个人互有好感、彼此喜欢的基础上,现在的乐小公子显然还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感情仅属于好朋友的范畴。如果没有人点醒这个对感情极度迟钝的孩子,夏夷则这辈子注定要孤老终生了。
至于点醒的方法,要么循循善诱,要么激将法,一个是甜枣,一个是巴掌。前者讲求循序渐进,水到渠成,但以乐小公子的迟钝程度,此法耗时久见效微自不必说;而后者,激将有风险,使用需谨慎,激不好,这两人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此法胜在见效果疗程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