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已不再是那个大宅院大家族里呼风唤雨的一族之长的儿子,而是一对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旅日华侨的养子。
与那恍如隔世的过去唯一的交集就只剩下你不变的名字:UchihaItachi。
你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纵然一室阳光朗照,也丝毫提不起你的好心情。你撑着床栏身体一悠,用的是曾经亲如长兄的友人在儿时手把手教过你的翻越障碍物的基本动作,落地时你还带着严重的职业病一般声息皆无。
你绕过地板上那辆自从养父买回来后就压根没碰过因而落了一层薄灰的玩具车,心烦意乱地走向桌角包了一层厚厚的海绵的桌子——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包的,你完全分得清这个房间哪里是电源,哪些是家具的棱角。
你并不打算让你的养父母知道你是一个与众不同孩子,你怕吓到他们。还记得某天你在饭桌上听他们聊工作上的事,聊着聊着就上升到在你听来还欠缺成熟的人生哲理,不由得勾起你过去21年的人生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感慨,你放下筷子,叹了声“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现实,人都是活在自我意识中”,不想这一句说的小夫妻俩像看怪物似的看了你好半天。
你闭了眼赶走脑子里冗杂的思绪,迳直来到桌子前踮起脚,你看到摆在上面的电子日历显示的时间——7月23日。
眼熟到要命的数字,不是么?
你恍然大悟自晨起时便一直萦绕于心的烦躁感究竟归于何因了。
可惜的是,找到了原因也没能给你带来任何帮助。
你半垂了眼睑,忽然觉得闯入室内的光线竟是如此的刺目。
……
幼儿园的班车把你送到家门口,你礼貌地同年轻的女教师道了别。
你掏出钥匙打开门,一成不变地道了声“我回来了”,等了半天却无人应答。你瞥了眼鞋架发现原来养父和养母还没回家。你觉得反常,平时这个时间,他们两人中定有一个人已经到了家,并在厨房里准备可口的晚餐了。
你脱掉鞋子,将它们规矩地摆进鞋架,摘下挎包挂在那个特地钉矮了许多的挂钩上,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放任你的思路铺陈开——你在思索养父养母今天为什么没能按时回来。
其实你并非很在意他们没按时归来的原因,思考不过是你在忍者世界里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而已——一旦发生了超乎寻常的状况,你都会探究它的原因猜想它的结果,顺便为每一种可能出现结果安排一个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倘若没有这样的习惯相伴,你恐怕早已死在过去那些苛刻的任务中了。
玄关隐隐传来钥匙开锁的响动时,你正在翻阅一本色调温暖的绘本打发时间,你对那种专门吸引小孩子的画风不感兴趣,所以你把注意力集中到为数不多的每一行文字上面——
“如果有人爱上了这亿万颗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他可以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但如果羊吃掉了这朵花,对他来说,好像所有的星星一下子全都熄灭了一样……”
你轻轻合上绘本。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哟!”
养父养母透着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将绘本放置在床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段话,垂着眼推开房门。
“欢迎回——”
你情绪不高的声音被养母兴奋到有点聒噪的喊声打断,你隐约听到一两声婴儿的啼哭——
“鼬,快过来哟,这个名叫‘佐助’的小家伙,以后就是你的弟弟了!”
然后你一眼看到养母臂弯里的那个婴儿,你甚至还没看清那孩子的脸,一股心电感应般的激流就通遍了你的全身,你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透支体能的极限修行,心脏跳得太急太快以致于随时都能炸碎在胸口。你知道这感觉意味着什么,可这感觉却突然之间无法翻译成能被你的大脑解码的意识链条。你像是一台出了故障的机械,一时间没了反应。
“鼬,抱歉哪,我们回来晚了。”养父俯下*身,笑眯眯地揉揉你的头发,见你呆呆地盯着养母怀中的孩子,便用力将你的头发揉成了鸟窝,“一定要做个好哥哥哟!”
你回了好半天神才魂不守舍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浅浅的“嗯”,你被养父推着肩膀亦步亦趋地跟在养母的身后进了他们的房间。
你紧张而近乎虔诚地望着养母将那个哭泣不止的孩子放进婴儿床。你轻手轻脚地靠近那张小床,就像透过一层玻璃罩子参观一件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你屏住呼吸,仿佛害怕你的气息会在那层根本就不存在的玻璃罩子上留下一团白色的水汽。你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那孩子泪湿的眼瞳,用听上去简直不像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喊着那个熟稔于心的名字——
“Sasuke?”
似在呼应你一般,那孩子听到你的声音后就神奇地止住了呜咽。
你慢慢地吸了口气,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浸湿了眼眶。
你知道当你再度仰望星空的时候,再也不会觉得满天星斗黯淡无光。
因为属于你的那株独一无二的花,已经回到了这颗星球。
Part2。幸福颜色的花
他在你的臂弯里酣睡,微卷的长睫随着轻浅的鼻息颤颤地跳动,蜷着的身体纤瘦孱弱仿佛没有断奶的幼猫,你失神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要把他抱得更紧,甚至恨不得将他糅入你的骨血。
你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安恬无邪的睡脸,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十恶不赦的罪行——你在想,那样一个纯净美好的孩子,你那时怎么就忍心伤了他毁了他,让他无垢的眼瞳被仇恨的污秽刷成浓重的猩红与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