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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笑,摸摸女儿的头,“是她闹着要等爹爹回来一起用膳的。老爷将大姑娘怎么了,听说您罚她了?”
慕连秋面色平静,“不错,知漪往日被溺爱太过,如今连父母都不认,顽劣得很。我慕府书香世家,上三代都为殿试榜首,怎能容她如此不通礼法,走出去还要被人道失了教养。”
他用的是前几日原嬷嬷说的话儿,显然心中一直存着气。林氏闻言没说什么,只斟了杯茶,“妾身自是没有您思虑周到的,只是……府中那两个嬷嬷毕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听说您今日为着训导姑娘下了她们的面子,只怕她们……”
慕连秋摆手,“无需在意,我平日让人敬着她们也是因此。知漪是我女儿,教导她乃天经地义之事,太后哪会因此事就发落慕府。”
林氏放下心,招手让女儿过来对着慕连秋娇声软语,很快母女两就让他心情全然好了起来。
林氏陪他饮了些酒,不消片刻慕连秋便有些飘忽起来。正所谓灯下赏美,愈赏……愈发让人心驰摇曳,他微微一笑,等丫鬟们收拾了桌子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就有小厮高声惊慌道:“老爷,太,太后娘娘来了——”
“什么?!”慕连秋立刻惊地站起,酒瞬间醒了大半,他扶住桌子,“到哪儿了?”
太后驾临,本该先着女官或内侍通报,备銮仪,先行清路。这周围毫无动静的,慕连秋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但小厮言语肯定,说太后的仪仗都已经到了前门,他忙理了衣裳匆匆走出房,走到一半又加快了速度,健步如飞,到最后身边的小厮都在跟着他跑起来了。
果然,前院已是灯火通明。从廊院内初始立了一排的宫女内侍直至绘墨的桐木大门处,正红色宽大仪舆缓缓映入眼帘,上绘龙凤文,左右各有宫女手举销金龙凤旗,另有持金曲柄花伞宫女四人。抬着舆轿的四个内侍缓缓放下,嬷嬷上前将轿内的人小心扶下,慕府所有仆役顿时齐刷刷跪下,“恭迎太后娘娘——”
慕连秋未跪,只微福了身,抬首时被太后冷冷的目光扫过,竟不自觉心中一个激灵。
他突然想起,这位太后出身将门世家,虽后族中没落,但皇上对她很是敬重。且性情据说比起皇上来也不遑多让,罚起人来毫不手软。
慕连秋手心略出了些汗,但转而想到自己乃朝廷命官,非后宫妃嫔亦非命妇,着实不该如此慌张。
“不知太后娘娘夜间驾临慕府,是所为何事?”慕连秋温声道,“下官未能远迎,实属——”
太后伸手止住,冷锐的目光于周围逡巡一圈,“哀家是来寻那两个不争气的嬷嬷,听说她们服侍不周,冒犯了慕侍郎,被看管在了院中。可确有此事?若真是如此,哀家定不饶她们。”
慕连秋忙道:“绝无此事,府内楼院错落,复杂多变,下官为免两位嬷嬷误入他处,便特意着人跟在了身旁。”
“哦?”太后不置可否,令身旁女官带着她径直往观澜院走去。
太后自然没人敢拦,慕连秋边对管家使眼色让他去叫庄氏出房迎接,一边紧跟上去。
夜如黑幕,旁侧几个宫女都提着玲珑宫灯照明,太后拖长的衣摆上由金线绣制的凤鸟于淡淡灯火下透出光芒,耀得慕连秋思绪混乱。他至今仍不大敢相信,太后竟真的只因他教训了一次女儿就驾临慕府。
观澜院中灯火未息,显然是早得了消息在等着太后的。
太后没让慕连秋跟进去,只同徐嬷嬷原嬷嬷二人在屋内说了些话,了解了白日发生的事后,神色更冷,“这慕府当真是不像话。”
“正是,太后娘娘,姑娘天天念着您呢,在这儿才几日便瘦了好些,还是快接姑娘回宫吧。”
太后自是心疼,却也不能冒然强行带走朝臣的女儿,便让人先带自己去看看知漪。
慕连秋于院内等了半刻,只见管家急匆匆赶回,耳语道:“夫人喝了药已睡了,怎么唤也醒不了,说是要明早才行。”
慕连秋摇头,暗暗道:“愚妇!”
还是得小心引了太后去小祠堂中。
祠堂外暗得很,只点了一盏时亮时暗的小灯笼,外边守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厮。
小厮朦胧中睁眼,就见这一大行人气势汹汹地走来,吓得差点没把帽子扔了,忙一抹眼睛跪地行礼,再在慕连秋示意下取了钥匙开门,小声道:“姑、姑娘还在里面呢,没跑……”
竟然还上了锁,还派人看着。太后周身冷气直嗖嗖地冒,虽然视线没有移到慕连秋身上,他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怒火散去,酒醒之后再看一圈这周围,他也恍然发觉,自己这样对才不过四岁的女儿的确是……太过严厉了些。
太后弃了旁人的搀扶,自己先一步踏入祠堂内。
此时祠堂内暗得很,乍眼看去根本分不清哪是哪。太后面色如常,心底揪成一团,她的酣宝儿会不会被吓着了?是不是正躲在角落里哭着叫“阿嬷”呢?
宫女提进灯笼,烛火光辉让太后终于得以抬眼搜寻,很快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令人松了口气的事,知漪并没像他们想象的那般了惊吓或是在哭,而是蜷成一团缩在了惜玉的怀里。许是因为午膳吃得有些多,从傍晚到现在都一直窝在惜玉怀中熟睡。
惜玉靠在桌边,也在迷糊地打着盹儿,一手环着知漪一手给她盖着用软垫做成的小毯子。
知漪半边小身子落在外边,两只肉呼呼的手握成一团放在胸前揪着惜玉的帕子,脸蛋依旧粉嫩嫩的,小嘴巴在睡梦中也不时呀呀几声,不知梦到了什么,小腿忽然蹬了几下,差点从惜玉怀中掉了出去,太后忙一步上前把人捞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