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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将人拎到腿上,小姑娘立刻盘起腿来,正襟危坐在上面坐好,穿过毡帽的小辫子一甩,抵在宣帝手臂间。
安德福垂首微微一笑,提起紫砂暖壶倒好两杯茶备上,正准备问什么,辇外忽有一声骏马长嘶,道京城传来急报。
宣帝面色不变,令人将信件取来,拆开一目十行,阅到一半时不禁斥了一声“胡闹!”
信是督察院左督御史传来的,说的是信王四日前约了朝中几位官员去聆莺阁中听曲儿,美酒佳人相伴。却不小心喝多了,期间不知听哪位朝官对他欣赏的美人言语轻薄了几句,当即大怒,掀桌就将众官员一起揍了一顿,自己揍完不够,还让随身带的侍卫上前继续揍。
打完后一看,这几人不是腿折了就是手断了,至少得修养几月才能好。
几个官员朝事自是不能再处理了,只能待在家中养伤。才哭哭啼啼向太后和督察院告过状,第二日信王就来悔过了。
据说当日信王搂着他们称兄道弟,表示都是本王不好,本王糊涂。然后往每人家中亲派了十余名侍卫并婢女小厮前去服侍,偶尔还会亲自前去询问病情,一日十二个时辰轮流看护,多饮了一杯酒不行,多躺一会儿不行,就连在妻妾房中休息也不行,说是生怕影响了他们伤势痊愈。
如此两日下来,就照看得这几人叫苦不迭,纷纷说道这也不能全怪罪于信王,都是他们口无遮拦,祈求信王赶紧将这些人撤回王府。信王却表示坚决不行,一定要等到他们完全康复,不然他会愧疚难当。
随后的几日间,信王手下的侍卫将这几个官员的府中看得如铁桶一般,连一只鸟雀飞进去都要赶走,只为了诸位大人能安宁休养。
左都御史先是义愤填膺地几笔带过信王当众殴打朝廷命官的事,接着表示信王由皇上授权镇守京畿,其他人暂时不好处理。最后向皇上请示说是他们与礼部一同,对受了牵连的几个官员慰问一番,暂时免了他们事务,并贴心地再度派了几队京畿卫去镇守几位大人府邸,免得再有人生事,询问可还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看到最后,宣帝面上虽仍是怒容,一直注意着他的安德福却捕捉到了自家主子转瞬即逝的笑意,顿时琢磨起这信王爷又做了什么好事来。
“呀”知漪挥挥小胖手,唤回宣帝注意。
宣帝微扬唇,摸摸她的小脑袋,力道不轻不重十分舒适,惹得小姑娘像被捋毛的猫儿般发出轻轻的呼噜声,还自觉翻了个身,示意宣帝再揉揉另一边。
安德福不禁轻咳一声,觉得这小主子可真和那只猫儿学得一模一样了,幸好这周围没旁人,不然被瞧见他们皇上这般‘服侍’人的模样,可不得将人吓着。
宣帝又看了一眼信件,待瞥见那一串被殴打的官员中有“慕连秋”三字时便往知漪身上瞧去。
小姑娘正仰躺在他怀中,一脸天真烂漫,粉粉的脸蛋毫无忧虑。
“慕连秋”三字在她心中该是毫无印象,就算人站到面前来对她来说大概也只是个曾经欺负过她的‘坏人’。
月前宣帝曾因慕连秋一件差事未办好当众冷声斥责了他一顿,并减去他半年俸禄。但信王显然觉得不够,在督查那几个与别国皇族有干系的官员时还趁机将慕连秋整治了一番,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知漪的“爹爹”了。
举笔写下几行字,宣帝令安德福将回信交给来时的侍卫,令其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其中只字未提慕连秋被无故牵连一事。
知漪丝毫不知早有人在暗中帮自己出了几回气,真的狠狠揍了坏人一顿。她年纪小,正是对万事万物都十分好奇的时候,这次秋狝光是路途的景色就将她的注意全吸引了过去,哪里还记得数月前在慕府待的那几日时光。
队伍又缓行一日,终于隐约能望见逐鹿围场外建的小城和依旧绿意盎然的高山丘陵。
逐鹿围场位于几条山脉汇合之处,地域广阔,地形复杂多变,高山丘陵、峡谷草原皆有,野生动物种类繁多。又因气候凉爽,适合夏日避暑,是以早被圈做皇家围场,周围百余里处都无百姓居住。
宣帝未马上进围场安寨扎营,而是在围场外的黄幔城中歇息一夜,下令将兵休养生息,第二日准备布围。
知漪由墨竹她们带着安寝一晚,第二日五更天未到就被迷迷糊糊抱着起来,惜玉兴奋小声道:“姑娘该起了,外边开始布围了哩。”
胡乱揉揉眼睛,知漪打了个小呵欠,奶声道:“酣宝儿困。”
墨竹一笑,将人抱到窗边,柔声道:“姑娘,看。”
知漪这才迷瞪望去,当即惊讶地发顶卷毛翘起,呀的一声自己抱在了窗棂上,眼睛睁得同旁边的雪宝儿一般大。
此时,晨光初现,城前已立了数万士兵,或御马扬鞭,或持枪挺立,黑压压一片如滚滚黑云直摧城而来。每人皆肃目前望,目光凝聚在方形队伍前列的建威将军——单锐锋。
单将军已过不惑之年,身姿仍挺拔如松,气势刚健尤胜骄阳,神色肃穆,目光沉稳极富锐气。他持着长枪的手一挥,腰间挂的勒甲随之轻鸣,身前数万士兵瞬间如潮水般按领队小将所在固定次序方位展开。
以正中一列黑红铠甲为核心,分两翼向围场东西两侧延伸围拢,骑兵为两翼前哨,由远而近绕围场布围。
下一刻,两翼前哨各数骑兵拥骑急速飞驰,已分散按位站立的其余布围队伍立刻挥舞旌旗,呐喊鸣金,如奔腾大浪压山而下,最后将兵们形成每隔数十里的人并肩、马并身,纵横相交,呈铁桶之势将正中黑红甲兵严严实实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