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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公里的路,司机开了整整一个小时。
金字塔的风景却是和照片里不太一样,四周早已挤满了各种矮小的办公楼和居民区,古老的历史沦为了一块俗套的设施周全的风景区。
文明勉强地在逐渐现代化起来的城市中存活着,而那一片黄色的沙漠则更像城市的一块秃顶。陈若谷从闻名世界的人面狮身像前经过,还看到有不叫不出名字的鸟类驻留在雕像的头顶拉屎。
“中国人吗?”他突然听到有人在用中文问他,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带墨镜年轻的女孩,扎着高高的丸子头,穿着白色的防晒衣和牛仔热裤,露出细长的大腿,皮肤黝黑,透着一种健康的美。
“是的。”陈若谷说。
“那太好了。”女孩将手里的相机塞进陈若谷的手中:“我们可以结伴照相吗?我一个人来的,又不敢去招惹他们。”她指了指在远处围观的一些埃及本地人。
陈若谷看了看远处,有几个包着头巾的男人也在看着他们,嘴里用阿拉伯语讨论着什么,表情蠢蠢欲动。男人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在金字塔附近混饭吃的本地人有多凶狠,就像盘旋在沙漠的秃鹰,围绕着远道而来的观光客,仿佛在观察一只兔子,只要一抓住时机就会凶猛地冲上来,不从你身上叼走一块肉绝不罢休。
“我叫林曲曲。”女孩补充到:“北京人。”她看上去很热,豆大的汗滴,沿脸颊缓慢而下,在发红的皮肤上留下湿漉漉的汗印,她全然不知。
“蛐蛐?”陈若谷挑了挑眉毛,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瓶水来,将其中一瓶递给对方。
“曲曲,歌曲的曲。”林曲曲纠正道,她接过水,拧了一下瓶盖又将水递回去:“帮我拧下盖子,谢谢。”
男人帮她拧开瓶盖:“我叫陈若谷,从深圳过来。你是一个人?”
“嗯,毕业旅行。”女孩灌了一大口水:“还好能遇到一个中国人,这里太可怕了,只要看他们一眼就会缠上你买东西。而且5埃镑一瓶水,我给出去10元他们竟然装傻拿了两瓶给我,给美金的话更夸张,他们找我埃镑。”
她是典型的九五后,讲着话噼里啪啦口无遮拦。
“那你怎么会选择来埃及?”陈若谷有些好奇。
“毕业的第一天就闭着眼睛站在地图前扔飞镖,扔到哪里就是哪里。”林曲曲耸耸肩很无所谓地说到:“然后我就去星巴克做小时工,还给几个学生做家教,存够钱买了机票。”
这倒是很像现在年轻人的行事风格,陈若谷想到。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从巨大的金字塔下经过,又顺便去参观了旁边的埃及神庙。两个可怜兮兮的中国佬,一路都不断在躲避着冲上来推销各种商品的埃及人,还有横冲直撞,非骑不可的骆驼。
遇到景色好的角度,陈若谷就示意女孩站过去,帮她拍照。
“你也是一个人来的吗?”林曲曲拍完照从金字塔高高的台阶上跳下来,白色的球鞋蹦在地上里扬起了一阵沙土。
“不,我和朋友一起来开罗的。”陈若谷说到:“不过她去别的地方逛了,所以现在我是一个人。”
“女朋友?”
“算是吧。”他把相机递回给女孩:“差不多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了。我包了车,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顺路载你。”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林曲曲差点唱出来,她兴高采烈地抓住男人的胳膊,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任何的不妥:“你不知道,我为了省钱恨不得走路过来。”
女孩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串叮叮当当的玩意儿,抵着陈若谷的手臂,男人早前拍照的时候发现她的脚腕也挂了这么一些东西,一路蹦蹦跳跳像只小小的吉娃娃。
“这么说我应该收你车票钱。”
“可怜可怜我吧,大叔。”
男人包下的是一辆破旧的福特车,这个国度并没有汽车报废的制度,所以旅客们能选择的大多都是这种看不出年龄的古董车。
狡猾的司机见到多出的一个乘客,就用结结巴巴的英文配合着手舞足蹈表达自己加钱的意愿,这个埃及人的手腕上纹着有些褪色的刺青,林曲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用中文问陈若谷:“他怎么在手腕上纹只小龙虾?”
“那是蝎子,你看它的尾巴就知道了。”陈若谷懒懒地说道:“可能是后来他长胖了。”
他懒得再去和司机讨价还价,正想掏钱出来,林曲曲却从包里掏出了几盒清凉油,企图要用这种在埃及堪比硬通货的物品和司机开始新一轮的沟通。
年轻人从来不害怕事情有多么复杂和辛苦,他也曾一样,而现在的自己只热衷于花钱买舒适度。
男人心不在焉地坐在闷热的汽车里,他看了看手机,张美娟一条信息都没发给他,一条都没有。
她应该也没有爱上他吧。
从前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上了陈若谷的女人,她们总是喜欢每隔半个小时就给他发一条短信,或者不停地打电话问他在哪,在干什么,有没有想她们。
她们更像给自己买了一只宠物,希望毫不保留地占有对方。陈若谷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只是一起睡了几晚,然后她们就像登基的女皇一样,要全权掌管他的吃喝拉撒。
而这个女人却什么都没做,她在早晨起床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独处一下,然后就安静地离开,同时也放他自由。
还是社交媒体里流行的那句话说得在理,想要一个懂事的女朋友,大概不爱你的女人就是最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