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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在他们这个熟人遍地的小地方,对顾河家那种刺头都是有点怕的,多半不会当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背后看热闹而已。
但是萧仰家这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不少人会对他们家的破产幸灾乐祸,尤其是他爸早年锋芒毕露时得罪过的人,巴不得看他翻不了身。那些当着他面问东问西想奚落他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
萧仰靠着墙壁,自嘲地笑了笑,“周围那些邻居是怎么看我们家的,我都很清楚,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反正别人也不是真的关心我。”
“……”周染多看了他两眼,虽然他说得无所谓,但她总感觉他并不是那么无所谓。
有时候就算清醒地认清现实,未必代表没有痛苦。只不过装作不在乎,就好像没有失去原本的骄傲一样。
他这种天之骄子,想必是把骨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放弃艺术选择理科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内心复杂的情绪,走过去拍了拍萧仰,“萧老师,我们下去买点吃的吧。”
等他们两人走出了病房,周染才说:“我很高兴听到你说,你不在意那些村里那些嚼舌根的人,但你也别忘了,还是有真心关心你的人。”
萧仰耸耸肩,双手插进兜里,“我爸结了两次婚又离婚,也没管过我的感受,其他人又怎么会真的关心我?”
周染哽了一下,可以想象到他故作轻松之下经历的痛苦,但还是坚持道:“当然会,你不是还有罗一聪,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吗?”
萧仰侧头看着她认真的脸,眸光闪动,弯了弯唇角,“朋友跟亲人还是不一样的。”
周染看他笑了,也跟着笑了笑,“是不一样,但有的时候,对你好的朋友可以胜过对你不好的亲人。”
在等电梯的时候,他们看到走廊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空气里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有几个护士推着病床经过,有家属跟在后面哭。
周染突然又想起多年前,她在这里最后一次见到浑身是血的父母时。当时她和爷爷也是这样,跟在病床后面哭。
周染揪住了衣角,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失去父母更糟一点,还是父母对自己不好更糟一点。”
萧仰看她盯着刚刚推走的那个病床,眼神很惆怅,大概猜到她在想她父母的事,“对于我来说,是没有父母更好吧。我爸觉得他以前会赚钱,给了我这么多年的好生活,他就已经对我很好了。可我宁可他不那么会赚钱,也不想他背叛我和我妈。”
“……”周染听过村里人的传言,萧仰的那位后妈似乎是小三上位,把他妈气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最近两年他爸公司不行了,他那后妈还卷走了不少钱,和他爸离婚了。
所以她也很理解,为什么他会这样说。她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起码她的父母在她的印象中是很美好的,他们一直感情很好,而且在去世之前从来没有对她不好。
“既然他们对你不好,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吧。反正你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后就是新的开始。不像我,这复读还没着落呢,如果我爸妈还在,估计也会对我失望吧。”
萧仰看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他的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说不定他们看到你努力,就很开心呢。每个人各有各的烦恼罢了,但是能扛过去的人,会变得更强。”
周染很认同这句话,对他笑了笑,“以前没钱的时候,我都扛过来了。现在不差钱,再怎么样我也会把复读扛过去,我相信你也会扛过去的。”
萧仰对上她温暖的笑容,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在鼓励他,还是她在鼓励自己。大概是她可以看穿他的伪装,看出他其实还没有扛过去,只是为了挽尊而已。
他挑了挑眉,故意发问:“如果我抗不过去呢?如果最终证明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以后也没有翻身的机会,那你会怎么看我?会看不起我吗?”
周染略微一愣,目光很快亮起来,握拳轻轻捶了捶胸口,“什么算翻身?我觉得过得开心就算。如果抗不过去的时候,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有染姐罩你,无所畏惧。”
染哥罩你,无所畏惧……
果然还是个女混混的口气吗?
萧仰听着她这句话,有点想笑,又感觉很温暖,曲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姐什么?我不是你的老师吗?”
这时候电梯到了,周围的人立刻挤进去了,周染忙拉着萧仰往电梯里跑,“快走啦,萧老师。”
她纤细的手指只是搭在他的手腕上,热热的温度,仿佛瞬间传达到他的心里,感觉挤满人的密闭电梯里变得更热了,他的耳朵都被热红了。
心跳莫名加速,他甚至担心那心跳声,被身边离得很近的她听到。可是,他却没有挣开她的手。直到电梯到达,她先一步放开了他的手。
出了电梯,他默默深呼吸了一会儿,跟着她去买吃的。
周染买了两碗适合病人吃的粥,又买了一些鸡排之类的快餐还有饮料,拿上去给顾河和黄佳云。顾河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点。
等到医生来了,说他妈的检查结果没有太大问题,顾河才松了口气。萧仰和黄佳云准备回家,周染拍了拍顾河的肩,“没事就好,你好好照顾你妈吧,我们先回去了。”
“等一下。”顾河拉住了周染,看了看萧仰,又移开了目光,脸色有些不自然,“今天谢谢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