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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川县的百姓则希望县城周边能早日平稳下来,单说现在外县人来不了,县里人出不去,粮米的价格就翻了几番,一个新年过得普通小家庭几乎要倾家荡产,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结束?
大家炸完鞭炮,就听街上有人敲锣通知说——县衙仪门大开,放百姓听审了!
本来南晋新年第一天都是待在家里和家人一起过,往年还能出城去青云寺祈福,今年是啥也干不成,一听县衙公审,于是都跑去看乐子。
到了县衙,他们才发现,今天审案的人不是吴明府,而是一个长相惊为天人的女官,一时间奔走相告,呼唤更多亲朋来围观。
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了,而一堆大户也终于诉完苦,齐齐跪下:“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严惩城外那帮造反的乱民!”
“今日之事,其实本不必走到这一步。”沈离声音清晰,不仅堂上的人能听清,就连堂外的百姓都能听清,“各位大户,还记得本官初来平川县,与那你们第一次见面?当初本官为何找你们?”
下面的大户脸色煞白。
尤其江老爷,忍不住臭着脸怼了一句:“大人的意思是,今天都是我等咎由自取?”
“本官知道各位大户家粮仓丰满,初来便找各位收购粮食,只为帮助城外城内百姓度过今年的灾情,距今不足一月,当日是各位大户一口回绝了本官,诸位可承认?往后数日,本官隔三差五劝诸位放开粮仓,协同本官接济城外贫民,诸位可承认?”
堂外百姓一听粮食,一个个耳朵都支楞起来,甚至不想和身边人讨论一句,生怕听不见公堂的声音。
大户们不得不承认,沈离第一次见面的确是找他们收购粮食,但是,那是一个低到可笑的价格!打发要饭呢?
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之后几次,价格是一次比一次低!那就更不能同意了!
毕竟,价格翻倍放到平川县的米铺有的是人买!
卖不出去的拿去跟城外庄稼人换田地,何苦要沈离那点钱?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尤其不能在公堂上当着这么多人说。
这些大户只能咬牙承认,其中一人道:“当初大人的确是找我们买粮食,是我们不识抬举,可即便如此,那些乱民也太过分了!可怜我那家母,还未享几日福,昨夜死于乱民之手!大人难道不管了吗?”
另一个大户跟着唱红脸:“唉,我知道刘大户一向最是孝顺!可怜刘老夫人去年才办了六十大寿的宴会……”
“本官当然要管!”沈离的手指在公案上轻轻敲了敲,“若是不管,城外乱民只会越来越多,再过几日,乱民就不是去敲你们庄子的大门,而是来敲城门了!全县百姓岂不是要因你们一起完?”
沈离嘴上揽下责任,但该扣的锅那是绝不能忘。
围观百姓是越听越气,指着这群大户指责起来——
“你们为何不肯开放粮仓协助官家买粮?”
“你们要拖着城内所有人一起完吗?”
“唉,现在陈米都涨到二十文了!过年都吃不上一口白饭……这些大户向来如此,宁愿粮食烂在仓里也绝不低价卖给平民……”
大户们脸上挂不住,但更挂不住的还在后面——
“本官查看了县里的地契交易记录,两年灾情下来,各位大户手中良田翻了几倍,赋税却减了一半。”沈离说到这里瞥了一眼吴明府。
吴明府心虚地挪开视线,毕竟这些大户赋税减半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都是钻律法空子“合法操作”,可是摆到台面还是不好看。
“现在粮食在各位大户手上,田地也在各位大户手上,城内的百姓吃不饱饭,城外的百姓食土充饥,吴县令曾经派出数百衙役出城平乱却尽数折损,看看衙门中剩下的小吏吧!看看堂外的百姓吧!哪个不是面如菜色?哪个不是身形瘦削?各位大户要衙门办事,衙门吃百姓饭穿百姓衣,就连小吏也是百姓服役,他们为你们卖命拿回田粮,到头来还要买二十文一斤的陈米果腹?各位莫不是觉得百姓可欺?”沈离目光落在最近的一名衙役身上,“你可愿意舍命为大户们夺回田粮?”
衙役骇然与她对视,要是这句话是吴明府问的,衙役必然不愿说实话,可这是沈离,她刚刚竟然为百姓与底层衙役说话……
“回大人,小人不愿意!”衙役咬牙说出实话,他们这些衙役就是衙门的底层,吴明府眼里瞧不起他们,但脏活累活甚至送死的活都是他们在做。
堂下的大户总算明白过来,沈离把他们架上来,搞一堆百姓在外面围观、指着他们骂,说那么多,就是为了叫他们拿钱拿粮?
可是,谁愿意把自己的东西拱手送人?
刘大户觉得自己都委屈死了,大过年的死了亲娘,来了公堂当官的不办事,还被一堆人指着鼻子骂,好一个无能的昏官就知道逼他捐粮?
“大人,家母年逾六十命丧于乱民之手、死不瞑目!城外七个农庄更是我数年心血!”刘大户有些气急败坏了。
什么百姓小吏,与他何干?
莫大户帮腔道:“大人,草民与刘大户多年至交,刘大户至孝至诚,请大人明鉴!”
沈离眼里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本官没说不管,只是特殊时期,总有个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维护城内安危、阻止城外事态扩散!”
刘大户语气坚定:“南晋以孝治国!若是大人不给我个交代,我只好日日来敲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