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求以为,钟逾会和他的想法差不多——他一个二甲进士成为外放官尚且不满,那么,科举夺魁的状元会甘心做一个外放官吗?
结果,钟逾好像并没有不甘心,说她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也没问题……心怀不甘的人,做不了这么多事。
甘求在县丞衙接着看了许久文书,看着巳时要到了,他起身赶往三堂。
巳时,甘求正好抵达三堂,而钟逾也正等着他。
甘求行礼道:“钟大人。”
钟逾放下手中的文书:“你来了,请坐。”
甘求在钟逾左手边的一把t椅子上坐下,问:“不知钟大人找下官何事?”
“甘县丞一路长途跋涉至此,已经看过了安士县的山川河流,你觉得,此地如何?”钟逾问话的态度十分温和。
甘求却犹豫了:“这……”
钟逾不禁笑道:“但说无妨,说你的真实想法。”
甘求出身寒门,这不代表他就穷,穷不穷也要看和谁比,至少他不缺饭吃,还能读书,而且他故乡在苏州,苏州数百年来都是富庶之地。
“恕下官见识浅薄……下官从未见过如此赤贫的地方。”回想起一路上的见闻,甘求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忍。
钟逾将甘求的表情尽收眼底,脑子里盘算着怎么忽悠这个小青年……
“说得没错,我出身在丰州,丰州也是丰饶之地,来这里之前,我从未见过如此贫瘠的地方。”其实钟逾见过,她不仅见过还穷过、饿过,这么说是为了和甘求拉进关系。
“说出来不怕甘县丞笑话,我读书这些年一直想着入仕后能为百姓做些事,可是来到安士县我才知道晋国最穷困的百姓过着什么日子……也是这时我才想到,如果我治下的百姓都不能安居乐业,如何让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这话要是一个官场老油条来听,对方大概是心里毫无波动的,但听者偏偏是甘求,他人生二十年都在读圣贤书,以兼济天下为己志,最敬佩的死人是自己的宰相先祖、最佩服的活人是裴清石。
此时,甘求觉得自己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他想“兼济天下”,又不甘心做一个外放小官……他到底兼济什么人?兼济的人都没见过几个,只是想兼济一个想象中的天下。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现实是他已经来到这里,身为本县的县丞,应该看看那些活生生的人。
甘求心里的沉闷忽然一扫而空,他对钟逾行了一礼:“钟大人说得极是,不知钟大人有何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