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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这其中有不可否认的运气成分:股市的涨跌与其说是规律,不如说是某种玄学,影响它的因素太多,让人很难精准地做出判断。尤其如果发生了厂房被轰炸或者财务被查出造假这类突然而奇怪的黑天鹅事件,股票价格就是完全地听天由命:“即使如此,这也是难以想象的成就了。”
费舍尔看着他们,似乎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所以你写在餐巾纸上的是股票号码?”
希尔维娅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算作肯定。戴维没有理会费舍尔的问话——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世界里:“如果我早点听您的,如果我。。。。。算了。我只是不明白,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有这样的判断力,哪怕您是一位女士,也能在交易所谋到很好的职务。”
“您说得对,”希尔维娅笑了笑,“可是,唯一的问题是,我是瑞士人。不是德国人。”
当时的德国股市对于外来资本监管得非常严密,别说希尔维娅是个危险的被盖世太保监视的瑞士人,哪怕她只是个普通商人,都很难随心所欲地在其中投资。
戴维咽了口吐沫:“可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如果我被发现了的话……他们说不定会以叛国罪把我送上法庭的。”
“那就是您的考虑了,戴维先生。”希尔维娅单手撑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等您考虑好了,我会和您签一份协议,每天我会给您几个号码,红色买入,黑色卖出。最后的收益我和您五五分成,损失则由我一人承担。您觉得怎么样?”
这是非常诱人的条件——一般来说,股票经纪人是不能参与股票分成的,他们拿的是买入和卖出的手续费。
“可……本金怎么办。我是说,如果他们发现我突然多了一笔钱的话,会很奇怪的。”戴维看着她。
“您妻子本来姓什么?”希尔维娅笑了一下。
“丹妮贝伦。”
“她是梅赫伦堡人,对吗?”
“您怎么知道!”戴维站了起来,脸色极为苍白,“我……您调查过我?”
“您说呢?”希尔维娅笑了笑,“来,坐下,不要激动。我知道您找人打听过我。我和我的家族没那么好隐藏。在这一方面,您和我是平等的。”
戴维苦笑着坐了下来:“如果我不知道您是威廷根施坦因家族的小女儿,我会以为您是女巫的……我现在还有退出的选择吗?”希尔维娅露出一个笑容:“当然,您现在起身走了,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甚至不介意告诉您,明天那四只股票还可能上涨——不会太多。”
戴维又咽了口吐沫:“我……我跟您干!我不要五五开,三七开就可以,我这么做是为了告诉您,我不是个贪心的人。我,我只是要治好我妻子的病,然后我就会带着她去山里了!”
“我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是有失手的可能性的——我不是梅菲斯特,找您签的协议也没有任何后果,不需要您出卖灵魂。”她瞥向费舍尔,“甚至,如果盖世太保找您调查,您也可以报出我的名字,不必保密。”
戴维看着她,意识到这个女人这看似平淡的口吻背后,支撑她的是某种近乎狂妄的强大自信,在股市这无数人倾家荡产的赌局中,她却笃定自己一定能够盈利!他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希尔维娅已经把两张成文的协议放在了他的面前。
“签吧。”希尔维娅轻声道,“然后把您妻子的账户写下来给我,明天她会收到一笔钱——她的远房姑妈不幸去世,指定了她作为遗产继承人。钱不足以治好她的病,不过如果您拿着它去山间找栋小木屋……”
她语气中带着轻松的笑意,戴维已经斩钉截铁地否认了:“不,我不会背叛您的!我保证!我用我的信誉向您保证!”
费舍尔嗤笑了一声,他可不太相信破产者的信誉。
但戴维没有理会他,他低头在协议上刷刷刷地签了名字,看样子,哪怕希尔维娅真是梅菲斯特,他也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了。
希尔维娅和费舍尔一起目送戴维离开,他在夜色中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哪里跳出一只会说话的猫头鹰似的。
等到他的车灯远去,费舍尔才忍不住问:“您是怎么知道他是梅赫伦堡人的?”
希尔维娅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问。等瞥过去,才意识到他在四处工作,没有和施季里茨接触过:“施季里茨教我的……用语言学的方法可以快速判断人们的来历。北方人大都发不好元音。”
一提到施季里茨,希尔维娅就想起她打过去的那个电话——当时是他的一位下属接的电话,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会不会觉得那是她在玩的什么把戏……算了,那是他的事情。她让自己的思维停下来,专注到股票的事情上。这些事情需要她全部的精力和热情,而且她很有可能要犯错误。一旦犯错误,说不定戴维会愤怒地去盖世太保哪里举报她……那就很麻烦了。
之后的数天,他们都在那个咖啡馆见面,希尔维娅和戴维其乐融融地聊几句,然后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红色和黑色的数字。
费舍尔坐在离他们只有一张桌子的地方,一边警戒着他们的动作,一边看着区盖世太保的人,避免产生什么尴尬。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希尔维娅的话勾起了兴趣——钱生钱,多么美妙的主意啊!他很想看看希尔维娅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还是她为了骗他,特地找了个人陪她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