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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伦堡笑了,他摆了摆手:“我认为你说的过于委婉了,希尔维娅。这也是我不可能和莫斯科接触的原因,在他们那个体制内,意志是从上而下贯通的。换句话说,除非红沙皇死了,否则他们永远不可能和我们坐在一起谈判。但美国人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和您打赌,即使罗斯福为了‘伟大的同盟’要求停止和我们的接触,艾伦·杜勒斯也会把这个游戏玩到底。”
他顿了顿,坐在希尔维娅身侧:“说回缪勒,他可以向莫斯科摇尾乞怜,但莫斯科想的可能是把他拉到莫斯科去游街示众,当众处决——缪勒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我们谈判的情报才重要。他是想让莫斯科觉得英美得到了我们的帮助。这样,莫斯科就必须留下他的性命和我们作对了。”
“而且,就算被德国方面发现了,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罪过推到您身上?”
“您看,您已经对我们的这一套很熟悉了,亲爱的希尔维娅。”舒伦堡笑道,“总而言之,最后的结论就是,我们谁也不会有错,我们都是在做离间同盟国的尝试,从没有任何出卖帝国的举动。”
“而且,单就这一点而言,您做得比他更好,因为红十字会和中立国愿意帮助您。”希尔维娅评价道。
舒伦堡抬起手,似乎本来要做个什么动作。但又很快地垂了下去,他站起身:“不过希姆莱为此焦虑得过分,他今天打电话给卡尔登勃鲁纳和赫尔曼·费格赖因,要求他们就摸一下元首的底。”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她大概能想象到希姆莱此刻有多么飘忽不定和害怕。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舒伦堡在她面前那种有点轻狂的张扬给了她勇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希姆莱很怕希特勒。”
舒伦堡瞪了她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不要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但过了一会儿,当他坐到他的办公桌后面时,他却突然道:“希姆莱曾经和卡尔·沃尔夫将军说过,他很讨厌去面见元首。因为在元首面前,总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没做家庭作业的小学生。”
天知道希尔维娅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克制住自己的笑容。但舒伦堡自己已经率先笑了出来,而且丝毫没有收敛的架势。他把希尔维娅整理完的行政文件收到一份档案袋里:“说到电报,我还有另外一个坏消息。”
希尔维娅看着他,不知道这些周祥(她现在甚至有些害怕周祥这个词了)的计划还会出什么差错。
“有一份隶属于戴高乐的法国抵抗组织的电报被我们截获了。”舒伦堡看着她,“准确地说,是被卡尔登勃鲁纳的人截获了。这份电报上说:‘希姆莱通过他的代表舒伦堡和缪塞先生进行谈判,让他想办法在瑞士为二百五十名纳粹党领导人找一个避难所。’而这份电报已经被上交给了希特勒。”
希尔维娅被吓得声音都有些变调,这半真半假的内容是最容易唬人的,如果希特勒相信了,连希姆莱都免不了被绞死的命运:“我以为卡尔登勃鲁纳是希姆莱的下属呢?”
“他一直和鲍曼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随着局势不利,他现在越来越倾向那边。希尔维娅,卡尔登勃鲁纳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不仅你要明白这一点,贝纳多特伯爵也必须明白。至于缪塞先生的事情。。。。。既然希特勒已经发布命令,不许帮助犹太人逃跑。那么我们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看看能不能退而求其次了。”
希尔维娅想起施季里茨告诉过她的话:正是由于鲍曼从中作梗,才让本来应该在舒伦堡手上的帝国保安总局局长位置,落到了卡尔登勃鲁纳头上。她恐怕这其中除了“高尚的目的”之外,还有一些私人恩怨在。但她还是想不明白,卡尔登勃鲁纳往鲍曼身边靠,是为了什么:“这不可理喻。。。。。”
“嗯?”舒伦堡不知道她又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了解鲍曼。”希尔维娅低声说,“我只知道,鲍曼被称为‘希特勒的影子’,在第三帝国大厦将倾的时候,卡尔登勃鲁纳为什么还要积极地往鲍曼身边靠?要知道。。。。。”
舒伦堡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希尔维娅要说下去的话——聪明人是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的,他们要留有余地:“这背后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希尔维娅。”他显然决定自己去寻找相关的线索,而不和希尔维娅沟通。
希尔维娅叹了口气:“那只能等到这一次谈判结束了。明天我就要出发去边境的瑞典大使馆等待贝纳多特伯爵。”
“当然。”舒伦堡道,“我会找机会见里宾特洛甫,说服他接见贝纳多特伯爵,但不和希特勒报告。不过卡尔登勃鲁纳是绕不过去的了。。。。。。我们俩会一起和伯爵会面。”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卡尔登勃鲁纳既然参与进了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把他再排除出去:“伯爵或许会想先和党卫队的代表见面。他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前景。”
“那让他从瑞典大使馆打电话给我们,这个需求只能由瑞典方面提出。”舒伦堡看着她,“一切小心,我可是把德国的命运和前途交给了您。数千万人的性命啊。。。。。其中包括一些您很关心的人。”
希尔维娅觉得他对未来的估计乐观得过分,但这也可能只是他施压的一种手段,在和舒伦堡的相处之中,她已经学会习惯他时不时会使用出来的这种手段。所以她点了点头:“我明白。”
舒伦堡终于端起了他的那杯水,但在他的嘴唇还没有碰到水面时,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