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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伦堡点燃了一支“骆驼牌香烟”,认真地看着火柴燃尽,然后像个乐队指挥似的手一扬,把火柴梗扔在烟灰缸里:“看来您在东线还是不够忙碌。”
施季里茨没有说话。
舒伦堡站在窗户边抽烟,烟雾袅袅地喷在窗户米字型的胶带上:“我们需要有人去和中立国家打交道。这个人不能太过惹人注意,但要在中立国家拥有一些影响。她需要机智、聪明,善于变通,具有亲和力。同时,这个人还必须忠于我们的事业。”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是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舒伦堡把香烟按进了烟灰缸里,“你从东线回来,对那里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所以,你也应该很清楚地知道,我和希姆莱在想什么,元首的继承人戈林元帅在想什么,古德里安和盖伦在办公室里谈论什么。。。。。。”
施季里茨叹了口气:“我们非得这样不可吗?”
“俄国人会进攻柏林,这就是结局,施季里茨。”舒伦堡说,“而民族,民族将永远仇视那些把人们引向灾难的领袖,民族祟拜胜利者。您想看到红五星永远统治我们民族吗?”
施季里茨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星条旗一定比红五星更好吗?”
“你是个聪明人,施季里茨,你总该明白,美国人是新手,他们不了解欧洲大陆,因此他们需要我们。”舒伦堡说,“而俄罗斯人一来,就会把我们集中营里的敌人放出来。等到那些人占据了我们的办公室,他们会把我们驱赶进他们原来待的地方,像我们对待他们那样地对待我们。”⌒
施季里茨没有说话,在他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显示出一种挣扎的情绪。舒伦堡也并不着急,他对他这位下属的心理摸得很准,一个像施季里茨这样骄傲的人,是不愿意为茍且偷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但他不需要施季里茨认同他的观点,他只需要施季里茨妥协,一如往常。
“我明白,长官。”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战争已经失败了。”
舒伦堡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的语气变得亲切起来:“你打算死在帝国大厦的废墟下吗?我是不想,所以我向你伸出了手。你要是抓住它并起誓,你只为我的事业效力,那我们俩就离开这里,我们依旧可以一起工作,就像之前那样。”
施季里茨低头笑了一下,这笑容中多少有些复杂:“□□,我当然可以保证我个人的忠诚,就像之前那样。但是,我要我的妻子活着回到她的家人身边。”
在舒伦堡和施季里茨的相处中,他们只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用名字互相称呼对方,在文洛,在柏林。。。。。那时候他们还在两个部门工作,身份普通,他们会一起去小酒馆喝个昏天黑地,然后一起抱怨生活——那个时候他们可以说对方是自己的朋友。
舒伦堡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一下:“你说什么,马克斯?”
“我很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施季里茨低声道,长久的交谈损耗了他的精力,“要想和艾伦·杜勒斯接触,靠中立国家是不行的。我们一定有人在瑞士,我怀疑是卡尔·沃尔夫——自从他把那身黑军装换成灰绿色之后,他就有了可以坐到谈判桌边的资本。在战争时代,将领们这样做是常事。”
“聪明。”舒伦堡笑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成为朋友。如果在智慧上缺少共鸣,人们是很难流畅地交谈的。不过,谁知道至高无上的理性偶尔也会蒙上感情的尘埃呢?这很不明智,马克斯,这是我作为□□提出的忠告。”
施季里茨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一次沉默是因为他的体力不支:“我明白您的意思,旅队长,放任一个不可控制但能影响事态发展的因素在外是不明智的。但是,我要我的妻子活着回到她的家人身边。”
舒伦堡盯着施季里茨惨白的面容看了很久,施季里茨就用灰蓝色的眼睛和他对视。
最终,六处处长退了一步,舒伦堡走到施季里茨的身边坐了下来:“我答应你,施季里茨。但这样一来,控制她的任务就落到了你的头上。你要确保我们的未来不会被希尔维娅影响,否则。。。。。你知道我会怎么办。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打架之前还要互相出言恫吓。”
威胁只有在没有使用的时候最有效。不论施季里茨和舒伦堡都深谙这一点。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
“看起来为爱情着魔的人不止希尔维娅一个人。”舒伦堡开了个玩笑,缓和了一下气氛,“等你伤好了,在返回前线之前来见我一次。我们今天说的已经够多的了,但没有涉及到问题的核心。。。。。事情很多,施季里茨。”
他转身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到走廊里,拨通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那头传来确定的答复后,他说了四个字:
“任务取消。”
然后,不管对方说了什么,他挂上电话,坐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护士终于得以溜进来,给病人测量体温和服用药物。在希尔维娅离开之前,她曾经告诫医护人员,不要探听对那间病房里发生的一切——护士很好奇这两位风度翩翩的绅士能在一块儿聊什么惊天的秘密。但她走进去的时候,施季里茨已经倒在他的枕头上了。
“糟了。”护士发现他在发低烧,生怕是伤口感染,慌忙出去喊了一声。夜班的医生只得再替他做一遍检查,虽然最终的结果是没有大碍,但出于一贯的谨慎,医生还是拨通了希尔维娅那边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片盲音,屋子里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