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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季里茨低声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对不起,希娅。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没关系。”希尔维娅笑了,“不必这么客气,亲爱的。只是,我有点被你吓到了。。。。。。”她有点感怀地看着桌上那一堆文件,和他正在打字机上敲着什么的文稿,“这里压力很大,是不是?”
施季里茨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希尔维娅没有在意,她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来,屋子里很干净整洁,甚至有点过于整洁,这是施季里茨的习惯,他喜欢什么地方都清清楚楚,连自己的个人物品都不太摆出来:“我要代表国际红十字会和党卫队全国领袖就集中营犯人的人权问题进行谈判。”
“党卫队这边的代表是?”
“恩斯特·卡尔登勃鲁纳。”希尔维娅的语调里带着叹息,“实话说,我有点害怕他。”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等我一下,希娅,我需要写一点东西。”
希尔维娅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他把打字机挪到一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白纸,摆在面前。而后他用那种端正漂亮的字体,在白纸上用法文写了一段话:
“如果你觉得卡尔登勃鲁纳恐怖,那是对的。因为卡尔登勃鲁纳是一个恐怖而平庸的人。他用恐怖掩饰自己的平庸,也因为他的平庸,这种恐怖更加恐怖。
要说服他很容易,掌握他的性格就可以。他属于那种幻想家,夜里自己心中承认帝国就要崩溃,可到了早晨,灌了白酒之后,又胆怯地总想给元首写悔过书请求宽恕。
暗示他和约的种种好处,暗示他可以在美国人那里得到宽恕,但不要留证据,不要说出来,不要写下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希尔维娅惊讶地看着他。他明明坐在枪炮声连天的东线,却对她在瑞士做的一切一清二楚。
“算了,希娅。”施季里茨把那张纸团揉成一团,“我不得不吸一支烟来提一下精神。你出去等我吧,一会儿我带你去附近的橡树林散散步。”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看着他拿出火柴,点燃了那张字条,灰烬被投入烟灰缸里,那里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他端着烟灰缸,走到壁炉边,把灰烬投入壁炉。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在他的香烟燃起来之前,希尔维娅走出了屋子。门口有几个军官走来走去,见到她走了出来,都很惊讶:“怎么了,殿下?”
“我准备出去走走。”希尔维娅敷衍着他们,她现在确信,这里的墙壁里夹着录音设备。
过了一会儿,施季里茨和她在底下的橡树林里相会。他们刻意远离人群,走到森林间去。前几天,这里下过一场宝贵的春雨,树木都抽出嫩绿的枝条来,空气里弥漫着让人愉悦的气息。
“这里驻扎着一个团。”施季里茨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为了避免敌人的轰炸机发现,他们用树林作掩护。”
“怪不得希姆莱肯到这里来。”希尔维娅笑了,“在这里很安全,是不是?比饱受轰炸的柏林还安全。”
她这话说得太过于刻薄,施季里茨就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他问:“你刚刚在惊讶什么?”
“哦。。。。。。惊讶于你坐在这里,担忧着东线的战事,却好像知道我在瑞士干了什么。”
“那只是推测。”施季里茨摇了摇头,“几近于直觉的推测。我并不知道你在瑞士做了什么。”
希尔维娅从口袋里掏出一盘录音带,递到他手上:“我在瑞士的经历很丰富,亲爱的。不过,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其中的脉络。这是其中的一份录音,我把它交给你。”
“录音带?”施季里茨皱着眉看着这份文件。
“舒伦堡先生要求我会见杜勒斯先生的时候录音。”希尔维娅指了指那盘录音带,刻着瑞士某家店面的文字,“我照他说的做了。不过,我留了一份备份。”
“这很危险。”
“这是一种可以用来要挟的手段。”希尔维娅耸了耸半边肩膀,“我从他那里学到的。谨慎是必要的,但谨慎不代表愚蠢。”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录音带收了起来:“你说,这是其中的一份?”
于是希尔维娅告诉了他瑞士的故事,她提到希拉克神父,提到沃尔夫将军,还提到自己:“如果加上我,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力量在瑞士斡旋,如果我们这些人背后都代表着同一个人,那也太难以理解了。为什么要自己安排互相打架的势力?”
“这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希娅。”施季里茨很熟悉这种手法,“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手法,在情报界有一个行话,叫做‘屋顶’。希拉克神父是一个‘屋顶’,他是用来掩护沃尔夫将军的行动的。而你,或者说,国际红十字会则是备选方案。”
“你的意思是?”
“如果沃尔夫的行动被发现了,他就可以说,自己是到瑞士去侦查情况,离间同盟国关系的。他还可以揭穿希拉克神父,这样神父和他背后的人,我们假定叫他们同谋者吧,这些人就会被作为替罪羊逮捕起来。”施季里茨语调平淡,好像这没有什么稀奇。
“那希拉克神父和他背后的人。。。。。。”希尔维娅看到了牺牲的对象,“照这个逻辑,希拉克神父是被迫到瑞士去的,是不是?”
“我和希拉克神父交谈过。我确定他不是什么纳粹分子,是和平人士。”施季里茨想了想,“按照一贯手法,他的亲人会被扣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