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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次走平坦的路,还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和尚都会拄着树枝,一边走,一边念叨自己犯的错:“都怨我,我要是早早和你父母说清楚,他们留在这里会死,说不准,你们早就回去中国了。你的伤亲父母劫,应在我故弄玄虚。”
“你不是说真正的劫数躲不过?!我们就算是回了中国,是不是也会出门被车撞死?”阿玥愤愤不平地喊。
和尚点头表示赞同:“很有可能。但他们死在这里,总归是应在我故弄玄虚,我心里过意不去呀!”
在跪拜了日照金光顶的圣观后,和尚都要感叹一句:“都是因果呀!”
在为了活命开了斋戒时,和尚啃着香喷喷的烤鱼,仍要这么说:“都是因果呀!”
和尚在那个下着大雨的清晨,带着阿玥越过了国境线,背着她走到有公路的地方,才一口气闷头倒在地上,背上垫着几乎陷入了昏迷的阿玥。
巡逻的解放军发现了他们,把他们带到最近的军医所。和尚脱了斑驳的棉袄,露出破败不堪的袈裟来,用流利的中国话骄傲地和军医历数血淋淋的伤痕:额头上是被石头砸了脑壳留下的,小腿是脚下一滑崴到之后磕破的,手指是冻伤了之后,又点了篝火取暖,离得太近烧伤的。胳膊这里是旧伤了,是被一个孩子给咬的。
和尚看着阿玥苏醒,看着他们联系上阿玥的舅舅沈建东,觉得自己又活蹦乱跳了,过来喜气洋洋地跟阿玥道别:“你自死里逃生,回返中国,只要再改一个名字,就是重生了一回,你的己身劫呀就算破了。不如你就跟你舅舅的姓氏,姓沈吧,他和你的母亲反正也是一家人。”
阿玥半信半疑:“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死了?”
和尚笑着说:“那怎么可能!我教过你多少次了,诸法空相,人生都是虚妄,生与死都是空,但是□□终会湮灭。你命中原有的其他劫数还是在的,我帮了你一次,也不能帮你一世呀!”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阿玥问。
“你的伤亲父母劫,应在我故弄玄虚,我把你活着送回来,为你破了己身劫。我们两个,你和我。”和尚指了指阿玥,又指了指自己说,“这一世缘起缘尽,就算一笔勾销了。”
阿玥突然哭起来。
和尚拍了拍她的脑门,仍然嬉皮笑脸地说:“你我今生不会再见了。阿玥,记住,你要好好活下去。”
阿玥哭得撕心裂肺,和尚的话一句也听不进,一句也不答应。
和尚临出门,只得感叹了一句当作道别:“都是因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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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寨的佛堂在有条不紊地重建当中。
艾梭出钱又出人,大方得很,跟猜叔说了好几遍,要搞得华丽一些,隆重一些。猜叔不厌其烦,把细狗推出去监工,说这是为了他阿姐修的佛堂,细狗说了算。
细狗每天煞有介事地在佛堂前头指挥着,有时会跑来找阿玥:“阿玥,你看,这是艾梭派人送来的图纸,你喜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