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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天过后,温大夫的名声可就更上一层楼了。不管他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与这样的人交好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温以良见孟煊仔细收好了银票,想了想又道:“不知方兄可否再帮在下一个忙?”
“但说无妨。”方柏道。
孟煊与他对视一眼,隐约猜到了什么,果然就听温以良道:“方兄可能也听说过我们与万府的纠葛。从前种种不提也罢。此番托您和方老东家的福,一千两银子已凑够。我与夫郎打算今日便去万府交银子。不知可否请方兄给做个见证?”
“哈哈,这有何难?寻常人顾忌他万老爷,我可不怕他!”方柏冷笑道,“罗洲县不过弹丸之地,有些泥鳅在浅塘呆久了真以为自己是龙,不过是鼠目寸光,坐井观天而!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温兄,你且放心,小弟这就随你走一遭。”
温以良和孟煊忙道谢。
方柏的态度正中他下怀,若不是看中了方家在罗洲县的影响力,温以良也不会刻意去跟方老东家交好。
几人说定后便不耽搁,坐上方家的马车就往万府而去。
万府坐落在城南,是一处五进的宅子,占地极大,红墙绿瓦,琉璃飞檐,金砖铺地,装扮辉煌,端的一派富丽堂皇。一进院子就见满园姹紫嫣红,往来仆人丫鬟络绎不绝,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
万老爷正与小妾饮酒嬉闹,听下人来报说温氏夫夫来访,本不屑一顾,挥手就想让人打发了去,再一听还有仁和堂的方少东家陪同一道前来,动作一顿,眉头皱起沉吟片刻,喊人服侍自己更衣,一边命人把来客带到花厅,上好茶接待。
片刻后几人在万府花厅碰面落座,万老爷先是与方柏问了好,才皮笑肉不笑道:“温大夫怎的今日登门?天色已晚,来的真是好时机。要留下来一道用饭吗?”
温以良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言道:“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偿还一千两银子。当日温县丞亲手所写契约在此。银两奉上,请方少东家做见证,还望万员外收下银子,销毁契约。”
“万老爷,请。”方柏摇摇折扇笑眯眯道:“就当卖小子一个面子。冤家宜结不易解。罗洲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说呢?”
站在温以良身旁的孟煊拿出银票放在桌上,眼神平静沉默着没说话。
万员外收了笑容,肥腻的脸上一双眼闪着精光,把桌上几人一一看过去,朗声笑道:“方贤侄见外了!此事温县丞早有定论,万某收了银子就不会再追究。还请你与方老爷放心。”
一旁的管家在他的示意下收了银票,躬身退下,片刻后把一张契约拿上来。
温以良核对过,对方柏点点头,在万老爷的注视中撕毁了契约。
一旁的孟煊眼珠子不错盯着这一幕,眉眼肃穆,亲眼看着桎梏被彻底打破,胸口郁结已久的一口气长长吐了出来,一时悲喜交加。
却见温以良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一只手绕到身后悄悄握住他的手掌,无声安抚。
孟煊眼眶骤然一酸,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不管万员外原本是怎么想为难夫夫二人,情势至此只得妥协,事情得以圆满解决。
几人告辞离去,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李迪阴狠恶毒的目光毒舌一样狠狠盯着他们。
去了心头一件大事,温以良浑身畅快,孟煊更是心潮澎湃,连被温以良牵着的手都忘了松开,两人就这么默默走了一路,走到东街一个小馄饨铺前时孟煊忽然道:“温郎,我想吃馄饨了。”
温以良转头温柔看他宠溺一笑,晃晃两人牵着手,对馄饨摊的老板道:“老板,来两碗馄饨!多放葱,少辣,不要猪油!”
牵着手没法吃饭,孟煊轻轻挣开他,默默端过碗吃起来。
馄饨是猪肉加了一点马齿苋包的,鲜香味美。
孟煊吃着吃着,滚圆的泪珠掉在碗里,雾气模糊了双眼。
却见对面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指尖轻轻擦去他的泪痕,拇指温柔地抚了抚尖尖的下巴。
孟煊顿了一下,没有躲,片刻后那只手收了回去,紧接着碗里被舀进来几颗皮薄馅大的馄饨。
孟煊又扑哧笑了:“温郎这是干嘛?把我当猪养了?”
温以良见他笑了心下一松,揶揄道:“怎么会?就算是猪,孟哥儿也是最金贵讨喜的那一只,要好好供在家里的那种。”
他说笑说的一本正经,惹得孟煊凤眼睁大凶巴巴瞪了他一眼,自顾吃馄饨不肯理他了。
吃完馄饨,取回牛车,两人披着月光回家去了。
夏日的微风习习,清爽宜人,孟煊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聊天,恰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忠实听众,星子闪烁,四下无人,气氛正好,很适合袒露心扉。
片刻后他开口了。
“其实我娘以前也常常给我包馄饨吃。刚到别庄那段时间,我还小,吃不惯庄子上的糙米饭,村里都是穷苦人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于我吃,我娘就当了头上银簪,托人买了袋面粉和肉,和了面,剁了肉,摘几棵庄子后院随处可见的马齿苋一起做馅,给我包馄饨吃。”
“白面太少,娘只包一小碗给我吃。我问娘为什么不多包点,她说她不喜欢吃馄饨。”
“哪有人不喜欢吃肉馄饨呢?她不过是怕我吃不饱,养不好我,所以一口吃的也舍不得留给自己。”
“娘以为我不知道,我曾经看到她偷偷躲起来哭过。但是一看到我,她就装作没事,还会用碎布头做布老虎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