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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倪刚入行,做的第一个项目是一个扶贫主题的综艺,要跋山涉水进到大山里去,想坐车进城都要先走20公里。她拿着每个月只有2000块钱的实习补助生熬了三个月,回到北京之后,整个人又黑又瘦,还大病了一场。
她是主动选的这个选题,她好奇又,非要去看看。又点灯熬油地跟了两个月后期,最后在一个无人问津的时段上了线,播放量寥寥,甚至可能绝大多数数据都是团队的人自己去看刷出来的。
宋倪就是这样的人。想做什么一定要去做,不问过程,不看结果。但是也走到了这里,有了这么多人的支持和帮助,有了自己的最高话语权,甚至比最初她想象的还要好。
也许,只要是做发自内心想做的事,坚定地一步步走下来,结果都会很不错?
林霁予抱着宋倪的被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一头睡了过去。
一个喷嚏,让她从梦里再次醒过来。她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眼前悬着两张脸。宋倪和李莫飞头顶着头在看她。李莫飞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见她睁眼,迅速从她鼻子前收走,手背到身后藏了起来。
林霁予看向窗外,天已经大黑。她刚睡醒,口齿不清:“你们忙完了吗?”
“饿吗,吃饭不?我们这边只有盒饭,给你留了一盒。”宋倪拍了拍李莫飞的肩膀,“小飞知道你来,特意过来找你玩。”
李莫飞故意揶揄:“这是谁探谁的班啊?你占着我们宋导的床睡得呼呼的。”
林霁予感到很放松。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像个小孩一样带着鼻音:“我穷嘛,做的红眼航班,困死了。”
李莫飞伸手拉她:“别睡了,快起来,带你看好东西。”
宋倪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拉着林霁予的另一只手附和道:“快点,让你这趟旅行回本。”
一听能回本,林霁予可是不困了。她立刻下床,穿上鞋,匆匆跟上已经出门的两个人。
因为林霁予来,也正好赶上节目组固定的休假日,宋倪今天提前收了工,李莫飞才得以有时间和林霁予玩。她到底年轻,明明录了一天节目,到了深夜仍然精神奕奕。她嫌宋倪和林霁予速度太慢,一手抓着一个人,拉着她们跑了起来。
没有现代文明的光源,树林里却依然很明亮,星光照亮了她们脚下的路。李莫飞打头阵,宋倪也目标明确地跟着她的脚步,只有林霁予毫无头绪,只能跟着她们一起跑。三个女孩如同穿梭在森林里的小鹿。
李莫飞终于慢下脚步。林霁予也跟着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粗气。等她缓过来,一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色,忍不住睁大了眼。
盘根错节的大树彼此缠连,形成天然屏障,遮蔽着这一小块草地。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不为任何人和事而停留地流过她们眼前。河不宽,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没过大腿,但流速极快,充满生命力。每一朵激荡的水花都闪着光,好像亿万年前降落了的星星碎片浸了满河。
林霁予最喜欢这种河了。海太大,湖太平静,小溪太孱弱。只有河流,轻盈,喜悦,方向明确,一刻不停。
李莫飞得意道:“怎么样?超级美吧。我听倪姐说你要来,就想着带你过来看看。”
林霁予冲上去抱住李莫飞:“诶呀,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河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录节目的时候发现了这里,觉得很漂亮。”李莫飞害羞地转开头,“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带很多人都来过的!”
林霁予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紧:“那又怎么样!又不会稀释你的心意,也不会影响景色很美的事实嘛!”
李莫飞轻微地挣开她,率先躺下,然后招呼宋倪和林霁予一块儿:“还有更漂亮的呢。我录节目,每天晚上没什么事都会看天空。倪姐很忙,都没空看的。”
林霁予学着她的样子,躺在有些潮湿的草地上。李莫飞和宋倪,一左一右地守在她身边。
她抬眼,上空是城市中绝对看不到的真正的星空顶。碎钻洒满黑丝绒,彼此的闪光叠着闪光,美得仿佛整个宇宙只剩下这瞬间。
在水流、风声和树叶彼此摩擦的天然白噪音中,林霁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平缓,稳定,而又震耳欲聋。
她喃喃道:“所以,人永远不会一无所有。”
宋倪开口道:“来吧,讲讲,到底怎么个事儿,能让你不惜花钱也要从北京逃跑。”
林霁予终于可以安全地倾泻而出。她讲了郑若颜是如何突然出现,潘承宇是如何反悔,自己的方案是如何被推翻,被追债,想办法筹钱,而季谒又是如何瞒着她,将手过度伸入她的生活里,以至于让她感觉生活的所有版图都摇摇欲坠,没有一处空隙可以栖身。
宋倪和李莫飞安静地听着,等林霁予全部说完,宋倪才开口。她没有问任何关于其他人的事,她只关心:“所以你呢,如果希望被打碎,如果彻底放弃考虑所有现实因素,你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林霁予想了想,说:“我希望我的所有决定都能被尊重,所有想法都能落地而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喊停。”
宋倪说:“你这是想当老大啊。”
林霁予恍然大悟:“哦!原来我是想当老大!”
宋倪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而且是任何关系里的老大。以前你和季谒在一起,是因为他能心甘情愿做老二嘛,但你其实是不行的。”
“我也可以的。”林霁予贴上宋倪的肩膀,撒娇道,“我跟你就可以做老二嘛,你是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