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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回答:这么说,我们就是家人一样的关系咯?但他没有这么表达:“会有人担心你的。”
“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的U。S。S,我的好圣母!我是无父无母的,也没有后代,没有任何亲戚……就让我永远活在疯狂的战斗中吧,一个为理想和大爱而付诸终生的骑士就该这样……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
他想回答:那要是被山神……被变化无常的大自然……但他没有这么表达:“要安全回来啊!”
鸣人那双会说情话的蓝眼睛望着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就要走了。”
他想回答:当然有了!我想我正爱着你,像爱家人那样深刻,像爱知识那样渴求,像爱故乡那样长久!但他没有这么表达。
轮船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呜……呜……”
鸣人没等到他的回答,只好朝伙伴们的方向走去。他想也没想就跟上。
他的声音夹杂在船上伙伴们的呼唤声中,断断续续的,像是每说几句就要停顿下来组织语言:“也许那样疯狂的登山生活就是你的追求,而我的追求……我的幸福……你在村子里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大约也感受过吧?站在宇智波的巷子口,往里面看,你会看到一排排的石砖房,里面住的都是宇智波,都是我爱的人。宇智波家族的妇女们聚在一起洗着衣服,笑着唱歌,肥皂泡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于是你就在这条巷子里留了下来……可是你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就像我……终究是要……在走到村子最边缘的那片庄园地时,你回头往后瞧,只能看到一条五彩斑斓的地平线,什么故土啊、灯火啊、亲人啊、童年啊……都像在高速行驶过程中自耳畔两边擦过的浮光掠影,齐刷刷地从视野中,甚至是从此就从人生中整齐地倒退离去了……那个时候,有种起伏着的,像是河水的声音在嘶嘶作响——家乡的河水……那条河水上方的美丽晚霞,是由我那善良的母亲一手装扮的啊!河水,还有森林……我们在那里一起散步过……你还记得么……还有田地,你在那儿……夸过我……还有空气,和宇智波,和我的心……浮光掠影……是的,总之就是浮光掠影,如电如露,一瞬之间就唰地闪过去了,可是那份爱——对家族的爱,对家人的爱,对……某个人的爱……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些爱会永远根植在我的灵魂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成长了,但这或许就是我的‘道路’吧……你的‘道’和我的‘道’虽然截然不同,却殊途同归,都是根植在‘爱’上面。我们或许是一样的,一体的……我……鸣人,我对你……”
鸣人在上船之前拥抱了佐助,亲吻了那双黑眼睛。张扬的汽笛声盖住了温润的亲吻声,只有那种湿漉漉的感觉一直停留在眼皮处。
“纯洁的爱情,甜蜜的幻想!”诗人一般的眼神和额头恋恋不舍地同他道别,“你的名字蘸着血画在我的盾牌上……”
(九)
得知了鸣人离开的消息,赤砂之蝎也很快来向佐助道别。对于流浪诗人的离去,佐助并不惊讶。就像冒险家的归宿是雪山一样,诗人的归宿就是人世间。
离开的前一天,赤砂之蝎最后一次来到小酒馆里,品尝宇智波的妇女们酿的清酒。即使他平日再如何优雅文静,在酒精的唆使下,也变得动作胡乱了起来。佐助惊讶地看着他一丢仪态,在木桌边拎着酒瓶乱甩,一时说不出话。
酒品过人的止水虽然也喝了很多,却全然不见醉态。他看见了赤砂之蝎的模样,笑着拍打两下佐助的头:“他是在用酒浇花呢!只有这么蠢的诗人才会相信,在这种劣痕斑斑的烂木板上浇灌清酒,能养出玫瑰花来。”
赤砂之蝎的眼睛灰蒙蒙的,好像含着一层泪水向止水看来。
“你别误会,亲爱的莎所莉,”止水擦着自己的酒桌,悻悻然地笑,“我并不是指责你的头脑,也不是指责你的作品,我是指……你大可以选择签约那些城市里的杂志社、报社、出版商,去写些大家爱看的情诗,写些青年男女爱看的爱情小说,以你的能力,还怕成为不了大作家么?你是聪明的,怎么会选择在我们这个小村子里给小孩儿们写字帖呢?就那点钱……”
小酒馆的地板没有如止水所愿长出玫瑰花,只留下了那一晚彷徨的酒垢。但赤砂之蝎的诗稿毕竟不是朽木,即便明日就要离开,也能为这个村庄浇灌出最后的十四行玫瑰。他把自己有限的生活经历全部转化成了艺术,那些经历就是信手拈来的十四行诗,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谱成了一曲铿锵的诗歌。新的作品在诗稿上生长了出来,从灵魂中呼啸而出。
“这就是我的艺术存在的意义,这才是伟大的……”他紧紧握住笔,望向前方不断忙碌的人们,“哪儿没有纯朴,哪儿就没有伟大。”
诗人临走前选择见的最后一个人不是聪颖渊博的宇智波鼬,也不是潇洒随和的宇智波止水,反而是正在思想懵懂期的佐助。佐助天真地以为是赤砂之蝎还在生止水的气。赤砂之蝎带着佐助来到了村子的墓冢地里,解下了他一贯缠戴着的黄沙色的围巾,把脸贴到一处坟堆上。那半边白净的脸立刻覆上了深色的坟土。这幅画面倒不像是脸蛋沾上了泥,倒更像是坟土上忽然长出了一朵庞大的洁白的花。昨天才下了春雨,他的脸颊感到了泥土里湿润的暖意。
“这是我至今无法理解的一片土地,”佐助说,“我讨厌死……我只喜欢还活着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