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崔烈以为当弃凉州,则议郎傅燮当堂勃然斥之,以为其言当诛。并言:凉州为天下要冲,国家籓卫,为抗匈奴之右,舍之则是以资左衽之虏。此言不可为不切中关窍。”
“柔窃以为,凉州之道,非止为抗匈奴,亦为沟通西域之要道,既为贸易之途,又可联络西域小国,以限制匈奴、鲜卑。
又,纵无此等理由,此为吾国之土,有吾国百姓居之,当寸土必争,绝无弃之之理。”
荀柔顿了顿笔,又往下写道。
“傅君,字南容,北地灵州人,举孝廉出身,忠诚为国,有将帅之才,而心怀仁义,黄巾之时屡有建功,昔年判羌曾受其恩化…”
过去,族中消息,多靠族中长辈在朝中亲友,或游学在外的族人。如今他既在雒阳,雒阳消息自然就当由他负责。
荀柔林林总总写了几大张,将近来所见所闻所感,俱详细记录,并将自己见解亦附在每段事件之后。
“朝堂之上,唯傅议郎之下数人,为边地人士,其余公卿之辈,皆出河北中原,未见凉州风土,不识其天时地理人和之数,而妄议之,想当然耳,所言多缪,当引以为戒。”
“又战事,则必以”
“天子亦垂询于我,柔不敢妄议此事,奏先前具书之防疫陈条四则。凉州战乱故震动天下,然今春之大疫,方为中原之首患,其条并附文后,请代陈阴府君。
“族中兄弟,亦当小心,常以石灰水涂墙,遍洒里中道路,饮水必沸,稍入食盐,勿以其繁琐废之。”
“睽违日久,颇思故园,愿知族中近况如何,长辈安否,甚念。”
写完,将笔放入洗盆,荀柔扁扁嘴,又忍住了。
“公达。”
荀攸正磨墨,闻言抬起头。
“你看我这封信,可还有遗漏之处?”
“…”荀攸沉默数息,才轻声道,“小叔父为何不写,司徒张温请你举荐将才之事。”
“唔。”荀柔低头,“兵者,死生之地,我…实有私心。”
与其说举荐,不如说张温是想借此拉拢他,或者荀氏,出征平叛是迟早之事,叛乱会被平定,也是众人公论,跟着去可以捞功劳。
张温有意争取这次西征主帅之位。
上次黄巾平叛,让何进几乎白得功劳仗是皇甫嵩等人打的,武器、钱粮、马匹是皇帝本人,心里滴着血从西园里出的,前线将领任免也是刘宏亲自下的。
而何进这个大帅,就在洛阳城外设帐,靠着手下统筹全军后勤,就躺得了功劳,黄巾过后,何进声望上升一个台阶,具体表现就是,袁绍这样的名士,都加入其麾下。
这等白得的好处,显然让人眼红的。
而以如今情势看,天子以及何进本人,都不想再让其当这次的元帅。
于是张温心动了,他并不想只做个三月宰相,正四处活动,想要取得主帅位置。
荀柔早知,自家缺在兵力,却对着送上门的机会犹豫了。
都说那啥啥里出政权,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亲眼见过战场残酷,刀剑无眼,族中并无非常勇武,天生就当将军的人,他又如何能狠下心来,让族中兄弟以性命搏取前程。
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战争之中,死伤往往只是字数,一千、一万、数万,数万分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