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柔一愣,望着荀攸沉静一片的容色,手上一抖,差点将酒洒出来,他动了动唇,望着正嬉笑的人群,举酒饮尽,“时候不早了,趁现在热气未起,你们早些上路吧。”
众人在渐渐升起的赤阳下作别,兄长先行,前去整理军队。
何进最终没有同意让兄长将北军本部一万兵马全部带走,但三千披甲锐士、一千战马、足够兵甲以及五万石粮草,也已不能算不够厚道。
车队在扬起的黄沙中隐没,渐行渐远,化成远方茫茫的一点。
前程固然是一条艰辛之路,但却也是乱世之中一点生机。
如玉的手掌伸过来,触及额头,带来一阵清凉。
在手掌收回之时,荀柔下意识追逐了那一片凉意。
一动,就感觉到头重脚轻、轻微的晕眩,找不好平衡点,飘乎乎的。
不怕倒下去,反倒有点担心会飞起来。
“阿弟醉矣。”声音仿佛再耳边,又仿佛在远处。
熟悉的香气萦绕,很是安稳,他靠过去,“阿兄……今日……我心甚喜……”
他应该高兴的。
“何喜之有?”那声音轻轻问道。
“……脱得藩篱……都会好的……阿兄以为然否?”
他拉住身侧的袖子,那姿势和荀颢,可谓一脉相承。
“阿兄……你也会好的……”
“阿兄……我好困……”
“归家再睡。”
但他已经睡着了。
荀彧望着靠在肩膀上睡着的堂弟,失笑摇摇头,招来车驾。
不过几盏……竟醉到这般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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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正在一处偏殿,为刘辩授书的荀柔,收到消息,手握大军停驻三辅,未往并州赴任的董卓上了一道奏疏,吓晕了何太后
“中常侍张让等人,窃幸乘宠,浊乱海内。臣欲效赵鞅旧事,鸣钟鼓、兴甲兵至雒,以逐君侧之恶!”
“吧嗒。”
刘辩手中书卷落地,神色顿生慌张。
“先生,这、这是何意?”
“外将无诏,岂能入雒,”刘协此时正陪席在侧,安慰兄长道,“大将军必不会允许”话说道此处,他却也忍不住紧张望向荀柔,“当是如此对吧,太傅?”
年轻的太傅并不看他们,只以一贯低柔和缓的声音,问前来禀报的小黄门,“奏疏是何人所递?”
“是……”小黄门小心觑着他看不出喜怒的容颜,“是大将军遣袁本初送来的。”
小道消息称,太傅和袁家不是很对付。
“知道了,”太傅神色不动,轻轻点头,“多谢。”
“不敢。”小黄门依然匍匐在地。
“先生?”“太傅……”
“太后有恙,二位当回宫侍奉,”荀柔声音仍然不徐不疾,“我即刻往大将军处问询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