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
“小叔父!”
“含光!”
床边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人。
荀柔抬眼看去,眼前人影幢幢,如醉舟船,不由再次闭上眼。
“…几日了?”手指紧紧勒住床单,延迟的疼痛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含光可是在问,自行刺之日后,过了多久?”清越的声音凑近轻轻问道。
这一声回应,终于让他与世界连接。
一缕淡淡的香气袭人,不是沉檀,而是干净轻灵的薄荷,却又不似薄荷的冲劲,更为柔和。
“是。”他侧过头。
寝室内静下来,耳边却一声一声鼓噪,一声一声失音。
“一月有余,今日正旦。”荀彧温声轻语。
精神涣散的大脑慢了一拍,才析出这段时间跨度的意义。
“新年…朝贺。”
“新年朝贺已毕。”
所以,他没能在朝贺出现。
他虽不曾在朝贺出现,但也还活着。
“可有人,议论?”
“…有,彧已代为陈情,天子并未怪罪,放心罢。”
陷于床榻中重病、消瘦、苍白的青年,凝眉直视过来,目光透着忖量,似要穿透表象,“是么…?”
这一声很轻,当他未将力量集中在发声上,出口的声音,就变得更轻。
“是。”不过荀彧凑得足够近,也足够专心,所以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
过了片刻,似乎经过许久思量,荀柔才又道,“方才、何事…喧嚷?”
荀彧有些惊讶,默了一默,未再遮掩,“听到了?”
“近来一切诸事,告诉我。”
荀彧因担忧而犹豫。
“你好好修养,不要多心,并无大事。”
“文若。”
这一声仍旧低弱,却透着焦躁。
病卧的青年,乌瞳沉沉的望着他,艰难的向他伸出手。
这个动作,联系起近来缠绕他的噩梦。
梦中,在宫中长廊的尽头,堂弟就如此一般,向他伸出手,然后摔下来,背后或是插着箭羽,或是剑柄。
无论多少次,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荀彧握上去,手上冷汗涔涔,像握着一段寒露天气的细竹。
“好罢,”他妥协了,“近来,的确有些不安宁…”
张机不由望了一眼荀采。
荀采已恢复平静,她向张机点点头,恭敬的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仲景先生,不如我们到外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