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渐合,夜色将起,灯火此地点亮。
辚辚马车驰入高阳里,都先不归家,停在太尉荀柔府邸门前。
服药歇过一回的荀柔,见到了自宫苑归第的堂兄荀彧与大侄子荀攸。
两座木架上,一排灯盏燃起光芒柔和的火焰。
食案端上来,摆着鲜枣和糕点。
“刘子扬(晔)怎么不在扬州辅佐刘繇,何时到的长安?”一见荀攸,也不等二人行礼,荀柔就开口问。
“去岁上计入京,”荀攸一边作揖一边道,“刘正礼(扬州牧刘繇)荐之入朝,称之大才,扬州不足展其才具。”
荀彧眉心一皱,“刘正礼昏聩不能识人,江东之地,恐要易主。”
“刘子扬也算审时度势,有先见之机。”荀柔轻轻一笑。
若真觉得对方有才华,以东南形势,刘繇怎么也该把人留在身边,这显然是刘晔见势不妙逃跑,刘繇被他忽悠了。
“是。”荀攸点头,此事也就不再提,接着汇报的是长安近几日的安全,并正式开启的对公卿官吏搜查、定罪、捉拿、下狱的情况。
他用词简练清晰,平铺直叙,又不带主观臆断,很快就说完。
“务必严密控制,行动迅速,不得传出谣言,不能影响京城内外安定。”荀柔重申着,艰难的将目光从软糯的米糕中拔出来,“你们都还未用晚膳吧,先垫些。”
“谢小叔父。”荀攸欠了欠身,拿起一块白糖糕。
荀彧却只端盏沾了沾唇。
“维持军中粮草供给,阿兄辛苦。”荀柔见此道。
“职责所在。”荀彧立即答道。
荀柔摇摇头,望向他道,“近来朝堂整顿,官吏空缺,我听说兄长常至三更不能休息,这实非长久之道,兄长不可操劳太过。”
语中关心情切,荀彧垂眸,抿出一缕浅笑,“多谢关心,彧领会在心。”
“粮草还够用么?”荀柔又问。
“库中存粮还有一万五千石,三日后借水运往风陵渡。”荀彧立即正色回答,“不过,我已与传信扶风郡,十日内将送三万石粟入京,之后一月内,会再送七万来。也同张公祺议定,汉中有存粮,勉强可供军中两月之用,只是调集输运,还需时间。”
“军粮岂能止于勉强。”荀柔语气微沉。
虽定下荀襄为帅,他却无一日能不担心,便不提与袁绍作战,数万人的军队,要指挥统领已是繁难。
终究是有些揠苗助长。
归根到底,千金易得,一帅难求,现下能挂帅的,大都成各方诸侯了。
这边,其实也有张辽、徐荣二将,可张辽镇凉州,徐荣原本是董卓手下,他能信得过,吕布手下那一群并州悍匪,能俯首听命吗?
有钟繇、贾诩,他不怕袁氏计谋,只担心军队能不能指挥得动。
当初告诉阿音,让她宣告粮草管够,是稳固下层兵卒。
“张公祺愿出五十万石,足有诚意,但自汉中调运不易,况且战事进行,还会增兵。”荀彧细致答道,“此战恐非一时所能取胜,库中存粮已尽,殆至秋收,尚有五月之余,需作长久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