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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拜别,望陛下亲贤远佞,唯贤唯德,善体百姓,则陛下之福,大汉之福,天下人之福也。”
广袖臂展,继而伏落,掌心贴地,额头触在指尖。
丝绸摩挲声自前方传来,接着是沙沙的脚步,听得声音,荀柔立即直起身,目光将绕过案席向他行来的天子刘辩逼停在五尺之外。
“上次见时,先生病骨支离,朕心中忧惧,却不敢说,恐先生多心,今日一见,先生气色似好了一些,但似未曾痊愈?如此出征,恐怕有些勉强吧?”刘辩关切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毕竟是国家大事,臣当勉力支持,方不负天下百姓……与陛下。”荀柔直起身回答。
“朕明白,先生如此辛劳,为了大汉。”刘辩虽然站着,却似束手的学生,强撑着回答问题,“朕虽心中恻恻,却也知道挽留让先生为难。
“朕相信先生,一定能击败袁逆,更愿先生保重,大汉江山社稷,还有朕都还需依赖先生。”
荀柔微微诧异,今日天子刘辩说话,比起先前颠倒糊涂,竟也有些不同。
“谢陛下关心,臣定铭记在心。”
今年这一次经历,让刘辩成长了?
“先生可愿随朕同览宫中御田?”刘辩邀请道,“今岁长安不安,朕不得出宫,就在后宫清凉殿前,开了一片地,照旧种的稻米,此时稻熟,今年收成尚可,先生可愿去看看。”
没想到今年刘辩还种了稻,望着明显露出期盼之色的少年天子,荀柔默了一默,“臣自当领命,只是臣实不堪行走,恐辜负陛下盛意。”
“是朕疏忽,”刘辩露出愧色,“先生可乘辇而行。”
“如此,敢不从命。”荀柔扶膝慢慢起身,默默呼出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的运气。
对比起来,政治方面,他远不如曹老板手段高超,眼前局面,却远比曹老板体面得多。
毕竟,稍微想象一下,若是出现荀家版本的衣带诏事件,他未必不会成为本时空,载入史书的奸臣,而考虑到荀氏与曹氏、夏侯门第性质的不同,他最好的下场也就是王司徒。
从事后的如今看来,其中的重要原因,恐怕是刘辩的私人情感,刘辩以放弃其本人所有政治权利为代价,放弃铲除他,即使没有明确拒绝,也足够给了荀氏一个喘息回转之机。
然而,然而如今局势变化,权利易位,天子的权威随着原本依附的公族、公卿士族的消亡而消磨低落,他却并不准备回报对方的牺牲。
他要多伪善,才能会共情、同情一个,不事生产,没有能力,却受全天下供养的皇帝?同情他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只有十几个妃嫔?没有其父的宫女三千之数,只有数百?没有奢侈的濯龙园,只有二百年前的西汉旧宫?
只是出于政治目的,同时也略带私人情感,他愿意与之保持稳定协作的政治共赢关系,前提是刘辩清醒明白。
位于清凉殿的稻田果然丰硕,不过两亩,金黄灿烂,稻穗低垂,与城外稀稀零零的豆苗,可谓是对比鲜明。
周围七八个青年,都晒得脸黑,执着网,不时捕捉飞虫,见两抬辇轿至前,都弃了网上来行礼。
“先生觉得如何?”刘辩带着一丝讨好之色问道。
“天子重农耕,自是天下福祉。”荀柔忍耐的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