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对T安抚地一笑:“算了吧,别想了。”
陈锡难过得快要背过气去,还有灵魂上的疼痛伴凑协唱;T缩起身子,嘟囔:“我哥T怎么这么自私呢……”
赵澜听见了,提起巴掌呼了陈锡一脑袋:“弟弟,还有我在这儿听着呢!你说你哥坏话,小心我以后告诉T去!”
“以后……”陈锡住了口,T抬头看着赵澜愈发衰老的脸;T的鬓发已经全白了,精神气也不如从前。
“好了,”赵澜起身,“我们回去吧。”
第六十四章
“回去”是指回到灵堂去。
这几天有很多人前来吊唁。于情于理,陈锡再阻止不了了。T一双眼睛圆睁着,静静地看着人群来了又走;T们的鞋履在地板上扭乱,错综纷杂间,干净的地面染上了脏污,纹路像是在描述着,一种流水过后的痕迹。
陈锡在这无形的海洋中“匍匐”很久。T闻到香火味、燃烧的蜡味,在每次给T哥续“主香”时还闻见棺木的漆油味,那味道闷闷的,让人头晕;还有外间的泥土腥味、树叶轻盈的香味——T哥走后的第二天下了雨,雨水将它们翻腾上来;以及那来来往往的人群带来的汗味、皮革味、熏香味,甚至,还闻到了一股放肆的甜香。
陈锡目光一扫那甜香的来源,又注视眼前了。
当一股饭香飘然而至时,陈锡就知道是白夫人来了。
在赵澜和白夫人的合力搀扶下,陈锡艰难地起了身。
陈月恒以高于相国的礼节下的葬。陈锡往来一向不喜繁文缛节,那些仪式在T眼里劳民伤财,像唱戏似的;但这次,T倒品出些味来——那些繁琐机械的动作,似乎能将人从可能沉沦的境地中硬拽出来。当有事情做的时候,遗留的情绪不管有多浓重深刻,都能在力气的挥洒中、话语的重复中被渐渐抚平。
当繁忙告一段落时,已是半月后。
这半月里,陈锡将陈月恒为T准备的一些书粗略看过——看书这活对于T来说和使用神力一样,需要小心,但在谨慎对待下,T到底还是没有疼晕过去——回到王宫后,一个陈月恒的亲信送来了一张纤薄的、手掌大小、写满蝇头小字的纸。
陈锡挑亮了灯,细细看过之后本欲烧掉,又怕自己记不住,夹进了T哥生前呈上的一道折子中,起身将它藏进了转角柜的机关匣里。
就在此时,贴身太监莫雨澜来报,说是有人举了宫牌要见T。
陈锡问过那人样貌,传了。
过不一会儿,赵澜大步跨进殿中——T无拘无束惯了,哪管得了什么礼仪规矩,甩了带路的太监几丈远;那小太监提溜着衣摆,边跑边喘,还插隙喊T一声:
“喂!喂!……你哪里去!可莫要不守规矩!……御前失仪是要被打出去的!……慢点!”
陈锡耳聪目明,听了这尖细又压了声音的呼喊,不禁莞尔。
赵澜一身不修边幅的粗布短打,裤腿还溅了一串泥浆子;头发被一只树叉子似的褪成褐棕色又烂得坑坑洼洼的簪绞成丸,盘发功夫不高明,发丸子毛毛躁躁的,发尾像鸡毛掸子似的支起。
T走一路,一路就印下些泥巴来,一直走到边上的圈手椅前,“刷”地一坐,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