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脏器大面积衰竭。”启众焱说,“她一直念着你。”
“好。”启明驱动轮椅,拐进病房,启笑恬坐在床边,握着夏侯芙的右手轻轻拍打哼歌。
启笑恬转头看向启明,唇角牵拉上扬,说:“你来了。”她站起身,让出床头的位置。
启明移动过去,说:“奶奶。”
躺在床上满头华发的老人眼神涣散浑浊,看见喜爱的小孙子,没有任何反馈,她安静地躺着,任启明握住她的手。
“奶奶,记得我吗?”启明说,“我是小明。”
夏侯芙眼瞳微动,视线焦点停在启明脸上,她长久地沉默着,指尖勾住启明的手指,似乎在示意她记得。
“上次我来,您还不记得我呢。”启明强颜欢笑,“您对我可凶了。”他双手握紧夏侯芙的手掌,“我成年啦,您仔细看看,我是不是比小时候坚强很多?”
夏侯芙嘴唇嚅喏,虚弱地吐出一个字音:“嗯。”疾病带走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还了回来,她说,“小明,长大了。”她一遍又一遍地说,“长大啦。”
“是啊,不用您继续为我费心了。”启明说,“我直博了,您能不能陪我到博士毕业啊?”他比划了一下学士服的造型,“到时候我会穿着大红领子的博士服,站在东渡大学门口拍毕业照,像您当年一样。”
“好看。”夏侯芙附和,“爷爷,陪你。”她眼睛微弯,饱含歉意地说,“我陪不了啦。”
清凌凌的泪水若两条小溪,沿启明的下巴滴落床单,他吸吸鼻子,低头掩饰汹涌的悲伤。一只干瘪细瘦的手颤颤巍巍地抹去他的眼泪,夏侯芙说:“小明,不哭。”
“奶奶爱你。”夏侯芙说。
启明难以抑制泪意,深埋心底的惶恐害怕在这一刻化为无尽的酸楚,不管过去纷纷扰扰的旧事,夏侯芙是唯一一个真心爱护他的亲人。今后的路,他要一个人走下去,这不公平。
世上又有多少公平之事呢?
心脏监视器拉平一条直线,尖锐的警报声刺痛耳膜,启明恍若未闻,他看着安详沉睡的夏侯芙,怔怔不言。
“她走了。”启笑恬说,“小明,节哀顺变。”她拍拍启明的肩膀,弯下腰,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在你来之前,我妈把我当成了你,给我讲了一个秘密。”
“告诉我,小明,”启笑恬探究地问,“零五是谁?”
启明收起脆弱,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你猜猜呢?”他无意解释,操纵轮椅离开病房。
陈雁桥递来一支奶香冰淇淋,抽出纸巾擦去启明脸颊的泪水,说:“你要在这坐一会儿,还是回家?”
“回家。”启明累极了,他吃一口冰淇淋,甜食并没有带来好心情,路过启众焱,他问,“爷爷,什么时候办葬礼?”
“三天后。”启众焱说,“早上八点,南山墓园。”
“好的。”启明说,“我会准时到。”他驶进电梯,仰头看一眼轿厢顶部的摄像头,“我们要做好逃跑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