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也不再说话,抬头看向那告状的中年男子。
虽说这男子披着麻布孝衣,但他内里原本穿的衣服却一眼就能看出是好料子。能用得起这样的料子的人家,在整个长安县也并不多。
谢柏峥问:“你看他是本县的么?”
张挽舟眯起眼仔仔细细瞧了一番,不大确定道:“看起来,是有些眼熟。”
“年轻人怎地连他也不认识了?”旁边围观的百姓中,有位年长的老伯主动与他们搭腔,言语中有些微自豪:“他可是咱们大柳村有名的年大善人!”
“前阵子慈恩寺施粥,年大善人可是整个长安县的富户中,出米出粮最多的!不想他的爱子竟遭遇了这种事啊……”
围观的其他百姓们也都惊呆了。
连那高声恶气的衙役一时都不敢再蛮横阻拦。他正犹豫间,又从县衙里出来另一个衙役:“外头怎么回事,推官大人在里头都听见了。”
那衙役苦着脸:“这刁民带着棺材闹事,恐怕不能善了……不知县丞大人可得闲见一见人?”
两个衙役背过身互相打了几句商量,却都不敢擅做决定将人领进衙门。
这倒不是他二人故意要渎职,其中另有一个缘由,出在长安县衙之内。长安县如今没有正式的主官,正在等新县令上任,此事说来话长:
前任县令李荣斌因县试舞弊那一案被免了职,近日正在家苦哈哈地收拾行李准备上路去更偏远的小县做典史;
虽说朝廷临时任命了陵安县县令陈元安兼任,可陈县令到任第一日就在长安县衙审出了陵安县胥吏上下沆瀣一气、借由朝廷徭役生事受贿一案,因此县试成绩一张榜,陈县令便灰溜溜地赶回陵安县整顿风纪去了。
这样一来,长安县令一职又空了下来。
原先朝廷直接指派陈元安兼任其实是内阁插手的结果——主要是因为叶小侯爷急等着用人,按照常例,县令补缺应当是由通州府上报吏部,再由吏部选派官员上任,这期间多则需要数月。
长安县近来多事之秋,原本通州府也应当上折子催一催,叫新知县早日上任。可通州黄知府自己身上还有一桩陈年旧案在身,不说有巡府巡按在盯着他,三法司也是虎视眈眈,哪还有闲情去请求吏部派官。
换句话说,通州府也正乱着呢,无暇理会长安县!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理会,在新县令到任之前,通州府派下一位推官来代为管理政事。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可偏偏黄知府就是亲临长安县时被人告了!
长安县丞冯芳担忧通州府派下的推官大人因此对长安县有成见,特地下达了要求衙役们加强夜间巡逻的通知,千万不要在推官大人面前闹出大事,最好叫乡亲们的鸡都不要丢一只!
结果推官大人是昨晚到的,县衙门口的棺材是今日上午放的,这是连一天太平日子都没过上!
两位衙役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李三刚好在这时过来找人。
三人刚站到一处,李三正要为李妹儿的事开口向谢柏峥讨个主意,谢柏峥却抬手阻止了他,并且就将他与张挽舟两人使劲往前推,边走边与张挽舟耳语了几句。
张挽舟听明白之后便拉起李三的手,一边继续往前挤,一边高声道:“乡亲们让一让!我是状师!我也有冤情要诉!平谷村村民李三家人坟墓被人盗挖,丢失一具女尸,请衙门派人将女尸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