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韦正抹了一把冷汗,低垂的脑袋下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转啊转啊,终究是转到了任圜的身上。他紧了紧拢在官袍下的手,给自己鼓劲儿。
“回皇上,臣完全是赤胆忠心呐。皇上大力提倡节俭,臣自然要仿效圣主。皇船虽不合规制,但北洛河水面宽阔,风浪甚小,行驶其上,倒也稳稳当当。郭大人问臣借船之时,只说要去北洛河上寻人,臣想着此船可用,废弃岂不可惜?微臣一心为了朝廷,实没有在船只上面做过一丝手脚啊。”
他这踢球踢得明显,矛头直指造船之人。任圜愤然出列,道:“臣有本启奏。”
李嗣源抬手道:“任爱卿请讲。”
任圜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说话的时候不再顾忌:“启禀皇上,臣曾任工部尚书,皇船确实由臣监督制造。当时国库紧缺,臣那般作为,完全是先皇与先皇后刘氏授意。臣一向忠君,只知上有天子,事事皆得听天子号令,所谓规矩,不过是死物罢了。”
任大人这马屁拍得极好,明是提及自己对先帝的忠心,实则在向新帝倾诉衷肠——他当日是怎么效忠李存勖的,现在亦能为了李嗣源肝脑涂地。
韦正冷笑:“宰相大人既如此忠心耿耿,当知现年有现年的规矩。皇上清正,下令所造本册皆须属实,为何工部库册中皇船数据,依然沿用先帝当时?宰相大人不曾知会臣一声,难道是留作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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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正这话说得诛心,杀人不用刀。为了推卸责任,他铆足了力气。
殊不知正中李嗣源下怀。
任圜哪能听不出韦正的意思,就差直说他故意拿不合格的船只戕害柴氏了。他气得抖,指着韦正道:“本官光明磊落,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不似有些小人,在朝堂之上含糊其辞、指桑骂槐。还请皇上明查。”
李嗣源就等着他这句话,对着众大臣道:“船只一事,任大人或许冤枉,但柴氏在洛阳城外山上,遭过另一场追杀。刺客之中有个叫阿青的,现已查明户籍。其乃黔南迁于洛阳,无父无母,一人守着家中田地,看来甚是清白。”
黔南,任圜曾在那里当过节度使。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看。
从早上禁卫军将他提来时他就知道,今天吃不了兜着走。所有的套儿一环接一环,敢情都是针对他。但上面坐着的是皇帝,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他为人臣子,只能干巴巴地辩解几句。
“即使刺客中的一人来自黔南,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其它的刺客呢,怎么也不一并查查?”他说话的时候带了委屈,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乍一看,还真是冤枉。但,正所谓文官穿禽,武官穿兽,满殿的衣冠禽兽,谁的肚子里没有几两算计?他这副表情看在其它同僚的眼中,比家中的黄脸婆还要腻味。
李嗣源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召出了禁卫军的一名小将:“武吉,你来说说,你在那阿青身上,还查到些什么?”
武吉出列,道:“回皇上,臣查到,阿青与贤妃身边宫女陆双私定终身,那陆双还绣了一只荷包,送予那阿青做定情信物。”
任圜脑子里“嗡”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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