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地打量了他比茅绪寿平日里那些补丁还狼狈的破衣烂裤
“你穿着这绸料子去钻坟?这得是块多硬的骨头才能把你这狂徒给啃成这德行的”韩不悔料想到他不会嘴上饶了自己,这也确实没了嘴上找趣的力气,索性坦白
“是我贪了!有人往我这来了封信,附了个大买卖,我打量着还能是比‘六足将军’还孽障的混世魔王么,就往了趟岭南去,结果,反倒还让那女东家救了!”
他将自己如何遇上了个出手狠毒,洋装卑鄙的阴山术士与星罗洞里一番打斗说了个大概予三人,可肖苇本就是接了解袭洪的火急信说那个重金求两味炼尸药草的人在了倚云开才去,他有备而来,自己本以为再跟这人以法而动斗个日月轮换也就能赚到手了那一千‘袁大头’。怎知肖苇不想多磨,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刀割开掌心,手诀三换念出些语调古怪的口诀,他那一张张携术掷出的破秽符便化了齑粉,一股属于恶鬼的腐臭齐齐撞开了身后六开的大门,那些身上带伤的枪手当即两眼翻白,一番抽搐之后扭曲起身追赶同伴,分毫来自这些同僚兄弟的哭喊,就手下发力地掰断了他们的颈脖,虽说这等吃血养着的兵马哪家旁通都有,但招来的如此神速的……韩不悔终于心慌起来,因为他想到了曾经一屋之中睡前的闲聊,顾良潇与他说起自己是因为一个多时辰,血都快流干了都没调齐五路野鬼才被逐出阴山一脉的师门!
“我本以为要落个晚节不保,成了往后茶楼酒馆里的笑料,怎知那女当家的忽然掏了三张不知哪路术士的符纸,其中一张还是‘保身魄’,这才让我还有口气爬了回来!毛老鬼你就说,那‘王姑娘’和段兄弟虽然几年前还是因为落了那畜生的伤丢了命,但终究你们是得了七圣的名声的,可是本大爷追着你们都没能瞧见那畜生的影,这什么命哦!”
他不知为何忽然忘记了自己一身的外创内伤,几巴掌拍上自己的腿后这就吃了痛得钻心刺骨,宛如解袭洪那‘保身魄’撕开时候伤及两边时的痛苦,可是除了隆东海的慌张之外他没有听到其余三人的一句安慰,定睛一看,个个面如死灰,阴沉惶恐
“你觉得……你觉得你遇上的那人是谁?”毛诡久久才问出这句,听完后韩不悔顿了顿,绝望地把眼一闭,却又大笑起来
“哎呀呀!总算让我遇上个‘当年人’了!”
第119章保身魄
‘保身魄’并非哪门哪派的独有,这一术法起源于三茅祖师正法之中,高功者为了庇佑宫庙徒孙,会在驾鹤之前开坛禀天告地,在书了保身符箓之后起法添入自己一至三魄于此符中,再通过四十九日满七的祭炼成为‘保身魄’,当持符之人从中撕开之后便可得书符之人以己身挡下眼前劫数,化险为夷
又因‘保身魄’须为开坛者诚心自愿地禀神告鬼,因而格外珍贵,一些仇家颇多的堂口宫庙甚至会在自家稳堂人过身时乱放消息得了一道‘保身魄’那么仇家便不会贸然地趁火打劫,因为一点被符中精魄打中,便须与开坛人同承伤害因果,往后托生五世皆为是道门五道之中四五的贱命鬼畜!
那是个诡谲至极的深夜,惨淡的弯月被墨黑的浓厚吞得所剩无几,王玖镠心里焦急万分,即便车夫鞭声急促,马蹄也快得毫无间隙,可他还是无法坐定,隔了不过一个转身,就又掀了车窗探出头,任由千万丝细细的银针扎到自己那张苍白惊慌的脸上,抬头望月,恰好这马蹄车碾的嘈杂惊动了养阴山里同样焦灼的阴魂,那天上的弯月化成了一把细弯的锋利,残忍地扎到了他的心上
盂兰刚过的日子总是刮着粘人后背的闷风,原本冬暖夏凉的地宅之中不合时宜地烤上了满屋的炭盆,王玖镠一身潮湿地跪倒在那铺漆落木朽的架子床前,这床铺的破烂斑驳是多年以来这处地下富丽里最不协调的存在,谁晓得王添金曾经费了多少功夫才将它从辰州买下拆解来的。这是他与那人互袒情意之后,在自己给师门行完诀别礼之后借宿城外的一户农家院里的,两副情浓意切的身子第一回相拥而眠,耳语窃窃的见证
王玖镠鼻息沉而不稳,连已经奄奄一息的王添金都被吵得缓缓开了眼,他不敢完全躺下,怕的就是自己等不到再看看这双与那人一样如星似月的眼睛,半个时辰前给自己灌了副祝由药籍里多为长者缓息续命,交代后事的古怪方子,就半倚在软枕上待着
王添金舔了舔干涩灰白的唇伸出手去,他没太多的力气像平日里那样替他梳头了,只好将贴在脸颊的碎发拨去了他的耳后,再用指尖已经迟钝不堪的力气缓缓往下
这本是一副该受着众人夸赞,掷花如雨有着美好一生的容颜啊,却被自己经年的差错连累得成日与阴魂死人为伴,听尽鬼哭魂叫
眼中的惭愧悔恨融成了两颗浑浊,虽然咸苦,却安抚了唇上裂开痛痒的沟壑
王玖镠被炭火灼热的手心覆上了在自己脸颊迟钝游走的手背,凛冬般的凉意从他的手里凉到了自己的心上,在眼中强撑的沉甸终究湿在了长睫上,即便床边挂上了新配的梅兰香囊,也照样骗不得他那股熟悉的清苦
“从我记事起的每到了深秋变风的日子家中就总会有华盖锦衣的人家登门,他们吴非两件事,请二叔去家中搭‘续命桥’或是求去‘续灯’的药帖自行煎煮。我随着去过几次,看过不少临终孝子,虽说都是副痛失挚亲的模样,却也都各自想着宅田契票,久而久之,这帖子的味道我就认不错了!”王添金反而笑了笑,终于开口
“我虽没‘夭’命在身,却是个身弱骨轻的八字,再加上生辰全落在阴上,能在人间有近四年的光景,哪还能不知足的!只是来了丰州,才有舍不下的”王玖镠听完却有些不悦,起身将这已经软瘫滑落的大半身子扶正到软枕上,怨怼道
“你这不舍,与那人的……相同么?”王添金晓得自己逃不过再挨这一问,但他已经没力气像往日那样与他争辩执拗,没敢抬头,倒是从贴身之中摸出了一张三角叠整,墨色褪旧的符纸
“日后自己多加小心,不可鲁莽,也别勉强”王玖镠却更加恼火,猛地起身让这朽木的旧床发出几声如同鬼叫的嘎吱,他背身过去,不想让他在最后的时辰还看到往日的恼火
“我不要!谁的?”王添金眼中闪过的哀凉,他将这符纸揣进掌心,收去了刚刚柔和清细的嗓音
“我去了,你想烧了毁了那些没人再拦,在让人去家里叫你时候我已经将自己剩下的金银根票与给大哥的信都送去了账房,趁着他们还在明德把你叫来,自然不是只留了这些你不要的给你……”
他话忽然断下,咬着后牙挤出力气持诀上法,房中烛晃火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