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凳子也从挨着后廊的角落挪到了铺头门挨近的地方,每日都能得上好些光顾的主顾夸赞,甚至有大户人家的小婢为了多跟他说上几句,将自己手头被吩咐采买的东西掰成了三份,待得东家来啬色园上香那日被骂了一路
他的噩梦为何连发不止,就连自己师公这等老修行日日上法入符的定神茶都效果甚微,他也不清楚,本以为就是在背阴山那一身伤给连带出的,怎知夜夜都是多年前自己强忍啜泣望着段元寿失落下山,自己坐着床沿望着母亲满脸喜悦地梳妆再嫁,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地与那个让自己师父以命封棺,心肠歹毒之人荒唐缠绵,且每每梦醒之前都是心惊肉跳的突变,让自己在醒来之后乏力不已,甚至好几回错觉屋中能嗅出血腥。昨夜的,简直算是个新鲜的“故事”了!
若说香港群岛打那位‘李少保’替天家担了骂名签字画押送了不列颠之后最是热闹的街道,问十个那便是九人都得答那位璞总督一手兴旺起来的“皇后大道”,余下一人犹豫,那便一定是在掂量这九龙岛的啬色园前后,可不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么?!
今日竹园道西南口有几户人家先后挂了白,厅堂摆不开棺材,只好将灵棚搭到了行路的两旁,若是在本岛里被瞧见定然会被不少洋装靓丽的大骂晦气,想必是这处临近啬色园的宫庙,即便只是路过的人也慈悲不少,甚至还有不少毫无干系的行路人也给路过的亡人鞠躬,朝着亲属礼貌一声节哀
店里需要人看守,茅绪寿只好独自挑着抱着好几个纸扎与阴司纸给丧家们送来,按着岭南的规矩,丧家给来的钱需要退回半数,但他瞧着这几户人家的供桌与衣着都不如那口薄棺的颜色新鲜,这就偷偷往白纸封里多退了一些,自己则掏了裤袋把要带回铺头里的钱逐一补齐
这几户灵棚上街的丧家皆是纸扎的花牌,因为布衣百姓家是买不起那么多鲜花表孝的,而走过灵棚的不远便是两家喜饼铺子,不下二十担贴红挂喜的漂亮点心被摆在铺头门前,各有穿着得体的管事仆人来替东家小姐清点,婆家三书六聘,姑娘家中回礼“六大七小”的嫁妆,二十余担的‘嫁女饼’足以可见这段姻缘的门当户对与父母满意
一街两头,一红一白,一喜一悲,茅绪寿满手去空手再回啬色园庙前时,这里香客也到了每日最是鼎盛的时候,他只好打消了自己也进门朝礼的念头,绕这庙墙下回到了赖无布的纸扎铺
“回来的正好哦!刚要摆碗吃午饭”一个消失了快一天一夜的声音从屋中而来,不算习惯白日曝晒的他有些头晕,抬眼定了定,才看清铺子里多出来的人影不是别人,而是满脸神采奕奕的韩不悔,之所以有些愣神,是因为他前日出门的时候还是一身与自己一样的棉麻衣裤,而这会已经是窄脚的西裤提到腰上,身旁也多出了好些只有本港岛的百货店里才有的礼盒,大大小小,都快有他身长地垒得很是壮观!
“你这是……”韩不悔将洋烟一掐,终于舍得摘下了他的西洋墨镜,将茅绪寿一把拉扯进门之后又推搡着往与铺子挨着的小伙房去,一进门,赖无布正在摆筷盛饭,桌上是烧鹅、贵妃鸡各色美味佳肴,甚至还有一盒味道甜腻的西洋糕点,而茅绪寿的眼睛在那上面就没再挪开了
“你叔叔我鸿运当头!这会赌档进去了可谓是一雪前耻,黄金万两地翻了身”说罢他将拈起的那块西洋糕点直接塞到了茅绪寿嘴边,香甜腻味的白霜粘到了他鼻头上,用手刮下,甜而不腻,分明不是一类,自己却莫名地想起了丰州王家院里总是摆得精致满当的八宝糖盒
第146章心上愁
茅绪寿的确在一处人迹死绝,聚阴白骨的偏僻村落里遇过苦头,也如同昨夜梦里那样撑着口气,才到了这村中早已被人砸了门锁,棺开狼藉的义庄里带着那从背阴山上受来的一身伤痛求个喘息,只是待得天亮之后他并非去到了那个阴坛陈棺的败西村,而是到了一处被炮火炸得残破不堪的旧渡口,虽说停泊待载的船都是些经不起大风浪的,却依旧人头攒动,人人眼中焦急手揣银元洋纸,只为换方寸站座的地方,去往那英属的香港岛躲灾保命
毛诡费尽心思给段家兄妹二人铺了条保命的后路,他本可以拿着同行文书大方地从宝安城中的官闸通行,但自打泸州毛诡突围要了好些想来趁人之危的阴术士的性命之后,七圣后人几家的画像便有歹心之人派去了这些死在炼僵之下的门堂宫庙手中,即便与死的那个无甚往来或是亲族,可修行之人都想干出一番大事留名千古,光耀门宗,也就个个同仇敌忾地喊起了为同门报仇雪恨,讨伐六足将军之名!更有甚者已经暗自在心中打量起来待得替天行道之后,毛诡的那些法器与炼僵自己可否占些好处……
能找到这处私埠的也都非等闲之辈,他们也都是些分明捏了那张盖了通行大印的“保命符”却不得已还是得偷偷摸摸地来此地,这些港岛的渔民一脸冷漠地收钱上船,遇上一些外地口音斯文模样的少了一两块的也没半分通融,反道用广府腔调骂起人寒酸的来,不想跟她们计较的也就忍下这口气,但也总有猜出几分或是听懂了一星半点的也火爆起来,譬如茅绪寿刚将五块银元落到了一个肤色黑亮的船家手中换来一声相对礼貌的“请”,邻船便有吵骂冲突而来,他偏头而向时,碰巧看到一张熟悉脸被推搡倒地,手臂渗出鲜红,而此人正是韩不悔!
“韩兄弟,老道恭贺你时来运转啊。”赖无布端起手旁那原本只在白事供桌上才用到的样式酒杯与韩不悔同举共饮,入喉之后一阵辛辣惹得二人齐齐五官紧蹙,舒展开后齐齐赞了一声好酒
“难怪这洋船拉来的酒钱比得上咱们那些叫嚷着进贡的三五倍的价钱了,还真有些值得,段小子你不尝尝?”
他的脸上已泛起了些酒晕,茅绪寿抬眼看了看他满眼欢喜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这就又低头下去专注了满桌佳肴好菜,韩不悔今天彻底没了刚到香港时连病带伤,随后又三回被赌档扫地出门的晦气嘴脸,腰板一挺,这就摆出了长辈模样咋舌而向这个每回输得赤条回来借他衣裳的茅绪寿
“你说在泸州那会儿日日打打杀杀的没空闲观察也就罢了,可来了九龙之后你叔叔我跟你临屋住了那么小半年,也当真是没看出来你小子到底兴趣在哪些东西上面哦!烟酒、女人或是玩牌耍钱,再有什么古玩字画的,连你那死鬼老爹我都能说出两样,怎么到你这就看不透了!”
赖无布听着也发了笑,又一杯这西洋琥珀色的酒水舌尖满足之后拍了拍韩不悔的肩头
“他这不就在想着你这几块番鬼点心与哪里吃到的甜糕糖块能比较一番么!”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