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怕是上到半山就得自求多福拉罢!”
那艳丽女人在破窗外又灵活着牙口磕起了她手里的瓜子,王玖镠回身瞧去,一张脂粉扑白胭脂不贴的长脸长眼正朝他笑得轻蔑,之所以这院中所有的人瞧她都觉艳丽不仅是这一脸的浓重,更是因为她那一身立领的七分宽袖褂子上绣样荣华得人眼花,刚刚院中那盏壁灯只是勉强辨得清谁是谁,可她这一身宫织的丝绸一沾了光,便更与这遍地的残破突兀至极
“可不是,所以上山之后还得仰仗冯姨您同柳公子的,今日让您看了笑话,我这没用的先给您赔个不是”
他这一笑可让这个刚刚没瞧清楚脸的冯常念心间一动,韩不悔口水都快干透了也没让她偏头一眼,这会儿却被王玖镠这一句有些没有礼数的话给说得眼中发亮起来
“看你小子生得好看,我这就不刁难你了!”说罢又转头向了茅绪寿与韩不悔,脸露惋惜
“段小子你要是有这王家的两分口舌和机灵,怕是在那‘秋山院’也就不被小萑埋汰得不让进门了”
说罢这就摇曳起了步子,经过柳萑身旁时狠狠地将人往那个摇摇欲坠的院门框子下面推了一把,葛元白似乎想留,却被冯常念看透了心思,抬起了一只金环三副,鸽血红石做了指环的手
“明日找个人跟我娘俩言语一声几时上山就是,你们那些什么鬼经神经的我们没心思听完,况且遇上秘术独门的不同法脉都得自觉回避,我们这些还不是南面的更加不合适留下了,还不如睡饱吃好,别在山上半路因为肚里空空起不了术来得实在!”这句完了之后她便压着那还满眼不服在茅绪寿身上的柳萑出了院子,没过多久一连串毫不客气的骂声便传回了院中
王玖镠瞥向茅绪寿,这人的眼睛却落在段沅身上,开了一把自己刚刚与柳萑斗得激烈而沾上了脸的地灰,没声好气地朝她斥了一句
“以后少和他说话,姑娘家总往那种男的房里去,也不怕遭人是非饶舌”段沅一听这话当即就恼了,瞪圆了眼睛上前朝他吼去
“你这脑子是留在了光绪还是宣统了么!满大街都在女子解放旧礼数的,我进他房里是脱了衣服还是睡过夜了!何况我一个偷师盗法挨一路骂下山的还怕这点是非的么!”
陶月逢赶忙将人拉远,这就朝茅绪寿一个眼刀示意他被再开口了,今夜身边的这些人实在乱得让吴巽的脑袋疼到了骨头里,好在葛元白还有些冷静地组织先各自进屋敷药换衣,这才没让院里再鸡飞狗跳了二回
“跟这村里赁了挨着的两处院子,可柳少爷同冯堂主住不惯,上村里一户之前中过举的人家去了”韩不悔听完葛元白这话当即冷哼一声
“一路走进来这村里但凡还能遮风避雨的该是都住进了人的,还能给咱们赁了这么两个,怎么的也得死了五六口人,夜夜有鬼哭才行罢”葛元白有些脸上发窘,在长凳上嚼着自己带来的麻饼的段沅却被逗得完全褪了原本脸上还残留的那点怒气
“还真让韩叔说中了!我们正午到了这两个破烂院子里的时候屋里院里霸了这处的十来个,都一个不是缺胳膊断腿死相不惨的,就你们这些铺盖桌椅的还是等咱们开坛净完了这村里才敢有人来送”
韩不悔摊开掌心向她讨了块糖麻饼,王玖镠这会儿也给吴巽敷完了药,终于能喘息一口坐个安稳
“你干嘛进那姓柳的屋子里,在句容那几天你不也没跟他说几句么?”段沅撇嘴也不知怎么答他,倒又是韩不悔磕灭了烟杆,嚼得满嘴酥脆地道出了缘由
“是因为那小子带的那一箱子洋货的玩物的罢?!也是你这么个年纪的小丫头不喜这些不稀奇。只是你那哥哥说的也不全错,别看这柳小子有些疯癫爱玩那些孩子的物件不像个二十岁的,我们刚到那盛京远郊,这柳四爷‘养堂’的秋山院外时候啊,可是恰好撞见了花楼里的妈妈带着龟公还有两家酒楼的来讨采花钱结月帐的,想必也是因为看着了这个段小子才能火大成这样的”
这一番话惹得吴巽惊呼出声,段沅的脸色也再度由晴转阴,王玖镠用那有缺口的粗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很是不解地往韩不悔身旁凑了凑
“不是说这柳四爷的‘西月堂’香火比正派宫庙还要昌盛数倍的么,我三叔说要往败西村去的时候段师傅与陈堂主受邀往盛京去,随后有和其余几家说起过到西月堂那日恰逢坛上有兵将老爷过寿,四方十丈的大院子都跪满了人来贺!即便是从庐州回去之后四爷伤得不轻……可你看柳家那个身上随便拽下哪个不值了那倌人伺候十趟八趟的呢”
韩不悔又燃了一杆烟丝,这才意识到这些小辈对这西月堂柳家知道的可当真浅薄!
‘仙鬼不过江,五仙不过山海关’这便是修行之中不分南北皆有所知的一句老理,出马一脉起源于东北三省,且仙家们修行之道需定期回深山之中“养堂”精进的缘故才让这一法脉甚少远走东北以外,又因越往南面道门旁通的法门越发昌盛兴隆,便有了“南茅北马”这南北两处修阴练法,以鬼神精怪为主要兵将或是做其僮身的划分
如此一来,这败西村一事的确不该远在盛京的出马堂口插手其中,况且柳家做了这位四爷的马脚弟子的年月可与满人入关进了四九城称帝不相上下,柳家之中的后世子孙被柳四爷选了马脚的便服务在堂口之中,而其余兄弟姊妹的则拿着四爷显灵而来的法金香火做起了买卖,山货、皮货、木料以及典当行这西月堂之下有着十五处的铺子
但再富贵的高门也不能不受门外遍地炮轰火炸的,世道乱了,买卖受了影响不说,这柳萑的老爹也就是同为七圣的那位柳润生的亲兄弟又被东洋人设计了一番说其窝藏乱党而下了巡捕房的大牢,为了保住柳家大爷的命,家中上下让出去了两间铺子又给了十万的官银,加上因为此事受的打压柳家生意越发艰难,到了败西村那抚恤队有进无出的光绪二十二年时候,西月堂已经大不如当年
柳润生挣扎了两年之后也打起了败西村那笔大财与鬼经的主意,这就写信关切在南方有几面之缘的闾山玄黄堂,一来他希望南去一回从败西村里捞点黄白的实在货填补柳家亏损,而来,若是真有阴域鬼经在其中,哪怕只是记下一卷一科的术法默写下来,他不练,也总有人捧着黄金来找他求法!
“别看而今这新派的革命在南面立脚得挺稳,可往北才闹得凶狠,柳家不仅买卖受损,怕是堂口也多遭打压妖魔化罢”韩不悔点头,鼻中喷出两股愤愤不平
“这世上有神佛鬼怪可是打天地混元就起始了的,说着咱们这些诵经修行或是学法的是牛鬼蛇神,可他们自己不也捧着洋人的书本跪着念,何况那洋人不也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