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看向二人,眼里满是复杂与苦涩。
她缓缓道:“不怕二位笑话,我青年守寡,一人拉扯大四个儿女,又一个个操持完孩子们的嫁娶之事,这些年孙辈们一个个出生,我最大的孙女就和薛小姐差不多的年纪,今年十一岁了……
最小的两个孙子孙女今年春上刚出生,也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才想着往码头找一找生计,多承你家小姐的福,咱们这日子才慢慢开始好起来……
老婆子我原还打算再干个几年,给孙女们攒些嫁妆,孙子们攒些聘礼……哎……人不服老不行啊,想我年轻那会儿,一日走上百里路去临县卖山货,都不带气喘的,如今不过每日里走上三十多里路,竟就不行了。”
林老虎正在烧火,闻言心里也跟着愧疚起来,还是他们兄弟几个没本事。
才让老娘一把年纪还跟着辛苦操持。
他眼里满是愧色:“娘,往后你就在家歇着,码头这儿有我和老二夫妻俩,保管错不了。”
林大熊闻言,也跟着点头。
李婆子也点头附和:“老嫂子就听你儿子们的,就是壮劳力,日日走上三十多里路,尚且受不住,何况你这老胳膊老腿,还是以身体为重,莫要逞强。”
梁青娥嘴角抽抽,干巴巴笑道:“老妹子说的对,可不是这个理。”
她扭头看向叶银红,认真道:“我一把老骨头受不得奔波,往后阿萱姑娘和李妈妈若是还来熬煮甜汤,你需得仔细点,把东西干干净净收拾好,晓得了吗。”
叶银红有些懵,怎么几句话说完,婆婆就要跑路了。
这小老太太腿脚可比她还利索,怎么突然就犯起腿疼了。
电光石火间,叶银红瞧着婆婆嘴角噙着的颇有深意的笑容,仿佛明白了什么是章程来了。
“娘,这甜汤看着也不难煮,只我怕薛小少爷喝惯了娘煮的甜汤,嫌我煮的味儿不对,不爱喝呢。”
叶银红一脸为难,神色有些惴惴。
老天保佑,希望她没有领会错婆婆的意思。
好在她相当聪明,这番话说的那是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婆婆到底有啥意图,且由她自个去斟酌强辩吧。
梁青娥看着叶银红,神色带着嗔怪:“莫要胡说,这甜汤谁又常煮呢,咱们的手艺还能比得过人家专司茶饭的厨娘们吗……
薛小少爷也就吃个新鲜,你啊,还真敢妄想薛小少爷会连着吃上十天半个月不成!”
阿萱端坐一旁,神色隐带焦急。
但见李婆子也开始跟着林家众人极力劝梁青娥歇息保养,那到嘴边的话,愣是不知咋出口。
老实说,昨儿的那碗红枣银耳汤她也尝了一口,那甜的简直齁人。
比起厨娘们精心熬制出来的汤饮,色香味差了不止一筹。
只佑哥儿喜爱,单从这一点说,这就比厨娘们都强。
至于佑哥儿会不会连着吃上十天半个月,她也不晓得,但哪怕他只愿吃上几日,那也是好的。
阿萱还在冥思苦想如何挽留梁青娥,只她看着梁青娥神色隐带痛楚,那到嗓子口的话,愣是又咽了回去。
总不能让人家为了她家少爷多吃几口饭,拼着老腿不要往码头折腾吧。
梁青娥似乎没看见阿萱面上的难色,自顾着叹息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家离黄川镇太远了,但凡近些,老婆子这腿疼都不会作,也不能将这一大摊子事,都让儿子儿媳们扛肩上。”
她话音一落,阿萱眼睛就是一亮。
是了,梁老太太之所以需要家去修养,乃是因着路途太远,她身老难以支撑的缘故。
若给她就近安排个屋舍,免了老人家的奔波辛苦。
这些问题,许就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