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如目中也不无歆羡之意,低声道“能如永安侯夫人这般,后宅里上下和睦的,真是天大的福气。”
绮年低声道“也要自己心宽才成,永安侯不也有妾么”她知道冷玉如是什么意思,韩兆点了二甲头名传胪,他年纪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可算得年轻有为,又尚未娶妻,如今进了翰林院,也是好女婿的人选,不知有多少人瞅着呢。只是永安侯府这第三位探花风头太盛,硬把他的风光给压下去了而已。
冷玉如嗤笑道“这些高门大户里,哪家没有妾和通房永安侯有两个妾,不过都是安分人,对侯夫人也是极恭敬的,这也足够了。”
绮年不由得有些怅然,心想再和睦的后宅,也是有妻有妾,一个男人几人分,谁也分不到完整的
冷玉如冷笑道“你以为没有妾就成么郑大少奶奶罢。郑琨如今倒是没有明公正道的妾室,可是通房丫头也有三四个,在外头那花街柳巷更不必说了。只不过如今还没有嫡子,通房都服着避子汤呢。”
郑大少奶奶站在恒山伯夫人身边侍候着,有永安侯夫人一对比,越发显得她单薄苍白,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了。绮年忍不住摇摇头道“她身子像是不好。”
“是。每日燕窝银耳,就这样还三天两头地用药。”
恒山伯夫人拉着孟湘孟涓说了半日话,才问永安侯夫人“清嘉公主今日不得闲”她的帖子也是单独给公主下了一份的。
永安侯夫人闻言,那笑意又从眉眼里流了出来“倒不是不得闲,只是不能来了。”
恒山伯夫人怔了一怔,试探道“莫非是”
永安侯夫人笑道“前儿早晨吐了,请太医来诊了脉,说有了将近两个月了。”
顿时众人都道起喜来。孟灿做了驸马,自然不能像其他公侯伯府的世子们一般贤妻美妾地拥着,少不得忌惮公主身份,房里要空着些。不过这位清嘉公主能生,嫁进孟家六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如今这又怀上了。
永安侯夫人笑道“如今我们全家都想要个女儿,那些个皮小子们,再多一个实在就闹得受不得了全文。”
这话说的真是令人嫉妒。恒山伯夫人不由得就了身边的儿媳。这娶进门也两年了,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人家永安侯府却是接二连三地生,竟然生儿子都生得厌烦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这般絮絮叨叨说了好一番家常话,郑大少奶奶着时辰差不多了,低头在婆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恒山伯夫人才招呼大家往后头去。
恒山伯府的花园远不如东阳侯府的大。据说原本地方不小,但因兄弟们几次分家,这园子只剩了当初的一半多些。偏生还在园子里赶潮流地引了一条人工河,便挤得空地更小。幸而园子里的树年头都不短了,这才不致有暴发户之感。
酒宴设在园子里最大的建筑对春堂上。这对春堂建得倒十分讲究,乃是一大一小两间厅房,中间隔一道回廊相对,故而得名。眼下年长的夫人太太们在大间厅,未出阁的小姐们在小间厅,中间回廊上摆着那几盆异种牡丹,倒也合适。
这几盆牡丹皆有一人高,种在三人抬的巨大花盆中,枝叶伸开来如同小树一般,花苞有近百朵之多,虽大半尚未绽放,也足够想见其盛开之时的绚烂之色。一盆是深浅二色的“二乔”,一盆是浓色的“魏紫”,还有一盆却是少见的“舞青猊”,那花瓣比之普通绿牡丹颜色更重些,阳光下如同片片碧玉,绮年与冷玉如虽则心事重重,却也不由得住了。
众位夫人们交口称赞,恒山伯夫人不由得有几分得意,指点着道“这舞青猊乃是从洛阳那边重金购来,还有一盆纯白之色的满月,如今叫伯爷搬到前头去了,还有一盆宫粉一盆绿,一会子再搬过来给大家赏玩。”
旁边也不知道是哪位夫人凑趣笑道“这般的好花,就跟那画儿上画的,诗里写的一般,恨我不会画画,否则立刻画到纸上,回家裱起来,还好多几日。”
恒山伯夫人笑道“虽则咱们是不会,那边的姑娘们,作诗绘画都有的,若有兴致,不如就叫她们在这里起了诗社画社可好”
绮年听见诗社就头疼,不过显然其他姑娘们都不做如此想,颇有几个兴致勃勃的,其中就包括了孟湘,还有吴知雯。阮盼虽不曾表现出来,但心中已经开始构思。选秀风波之后,她也急需重新展示她的才华,以免众人总是把眼睛盯在她落选之事上。
恒山伯夫人既这么说了,当下便有伯府的丫鬟仆妇们抬了桌椅以及笔墨之类来,在回廊中摆开,只待一会儿酒过三巡,有诗兴大发的姑娘们便可以前来磨墨题诗。
众人落座,冷玉如算是恒山伯府的亲戚,自不能与绮年坐在一起,两人只得分开,绮年少不得不停地往她那边,身边吴知雯与阮盼谈论韵脚,她也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
酒过三巡,恒山伯夫人便叫丫鬟来笑问可有哪位姑娘有了情思当下孟湘便立起身来,先到回廊之中,研朱滴墨地画起来。片刻之后,两名丫鬟将大幅宣纸自案上拿起向两边展示,只见画上一株以写意手法绘出的“二乔”,妙在调出的深浅二色与旁边所摆放的那棵牡丹极其相似,远远去一真一画相映成趣,竟不知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了。画上并题了一首五绝诗,写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字迹秀丽。
那边夫人们连声赞叹,吴知雯便也离席出去,浓浓研了一砚的墨,提了一枝斗笔,一挥而就。丫鬟们将宣纸提起展示,但见纸上墨迹淋漓一首七律,却是仿的怀素草,浓淡有致,圆转自如。夫人们中有识货的已然频频点首,对李氏赞叹不已。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笑道“这诗呀画的,我们也不出好歹,只觉得都不错,却不知该怎么评判高下呢”
旁边一人却是想着讨好永安侯夫人,闻言便笑道“依我说,今儿探花郎不是在前头么索性将这诗画都送出去与探花郎瞧瞧,品评一个高下如何”
立时便有人连声附和。吴知雯刚刚归座,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冷笑道“原来是打着永安侯府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