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且稍安勿躁,审秀并不着急。”绮年平了平气,“我还有件事要与世子说,世子先静静心罢。”
赵燕恒打从一进来就发现她面有怒色,这时候少不得道“你说罢,我听着。”
绮年从两月前宫嬷嬷跑去夏轩说的话开始,一直讲到今日喜妞儿落水“小蜓当初是采芝自己挑的丫鬟罢实在不是个有心眼的,宫嬷嬷说的那些话她竟没放在心上,若不是有一天偶尔与如鹃闲话漏了出来,如鹃不追问,她还不曾当回事呢。”
赵燕恒脸色一点点变得难起来,缓缓道“你觉得,宫嬷嬷那些话,是在挑拨采芝”
“我也只是疑心,所以并不曾说什么。只是今日喜妞儿落水之事实在蹊跷,冬天里谁去荷花池边上,那石头上怎么就结了冰分明是有人在上头倒了水。我已安排了,派人去荷花池里捞一捞,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赵燕恒沉默半晌,低声道“其实你一直不放心采芝,是么”
“是。”绮年答得很痛快,“她若真愿意一辈子呆在夏轩,就像怡云一样也就罢了,但她不是怡云。怡云不会给我做中衣却绣上先王妃最喜欢的杜鹃花;不会给你做了青团子还要回忆一下从前同甘共苦的日子;更不会隐瞒香药的病情,既除了香药,又摆出替我顶罪的模样来对我施恩,一箭双雕”
赵燕恒闭紧了嘴唇不语。绮年放缓声音“她绣什么花,做什么青团子也都罢了,但她能着香药死,却算计着对我施恩,这样的人,我却不敢留她在旁。”
“倘若她只想留在夏轩”赵燕恒只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绮年望了望他“我知道你跟采芝不是平常的主仆,那就这样吧,倘若她此次不对我下手,我就容她住在夏轩安稳终老,但倘若她下了手”
“她若真要害你,”赵燕恒沉声道,“不必你动手,我会处置。”
“一言为定”绮年不再多说,夫妻两个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直到白露悄悄进来,“世子,世子妃,在荷花池里捞了一遍,找出些这个来。”她摊开手,帕子里包着一朵珠花,还有几颗散落的翡翠珠子,“方才杨家的在喜妞儿衣兜里,还找到一颗翡翠珠子。”她摊开另一只手,手里那颗滚圆碧绿的翡翠珠,与手帕里包的并无二致。
绮年仔细了“我没见过这东西,你们谁见过”
赵燕恒伸出手拿过了珠花“这是采芝的旧物,是从前她做丫头的时候我给她的。”
绮年听他的声音里说不出的伤心,原本还一肚子气的,立刻就化作了怜悯,悄悄向白露等人使了个眼色叫她们退出去,自己站起来轻轻搂住了赵燕恒的肩头“人心易变,想的多了,要的多了,人心也就变了。”
“我一直对她心存歉疚”赵燕恒低声说,声音晦涩低沉,几乎听不清楚,“那时候我只有怡云和她,除此之外不敢相信任何人,谁知道后来竟就会伤了她,以至于她被退亲你说替她找个厚道本分的人嫁了,我后来想想确是好事,既不能给她什么,何必让她在这里熬日子本还后悔为什么我早不曾想到,却不知原来她当真是不想出去。”
绮年不能说什么,只能轻轻拍抚着赵燕恒的后背,低声道“那时候她对你是真的忠心”
赵燕恒闭着眼睛靠了片刻,挪开身体反握住了绮年的手,勉强笑道“你如今有身子呢,倒还要安慰我快些坐下,我还有东西给你。”自怀里拿出一封信来。
绮年知道他心里难受,接了信便有些夸张地欢喜道“是哥哥的信”立刻拆了开来读,读了几行之后当真有些诧异了,“哥哥去追剿永顺伯了”
“嗯”赵燕恒也始料未及,凑过去同。
信是吴知雯写的,写信时周立年已然随追剿永顺伯的官兵入渝半月之久。因渝蜀两地多山,永顺伯几千人一入山中便如鱼入海再找不到,周立年却是从前做生意的时候几乎将渝蜀二州走了个遍,对两地的地形都颇熟悉,便自荐去做向导。渝州知府正愁永顺伯之事怕要连累了自己,一见有个得用的人自是大喜,便点派了他随军入山去了。
吴知雯信中不无担忧之意,如今告知京城众人,也有若周立年无功而返,渝州知府若要追究,请京城众人代为从中转圜之意。绮年完叹了口气“哥哥总是如此”这件事若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若不成,也是有罪过的,而他若不自荐,此事本寻不着他的。与春闱一样,周立年也是在赌。
“这也无妨。舅兄这自荐也是心怀国忧的意思,即使不成,也没什么大罪。”赵燕恒把信了一遍道,“只消他不上阵作战,并无大碍,你莫要担心。”
绮年苦笑一下“他是有主意的人,我担心什么,担心也无用的。倒是不知他们过得如何,表姐信中只写了少许几句,但也可知清苦。”
赵燕恒不以为然“嫁鸡随鸡,既是放了那样外任小官,亦是免不了的。都是慢慢熬上来的。倒是还有件喜事与你说,张家托人向父王试探二妹妹的亲事,父王已应允了,想来不日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这当真是件好事。”绮年不由得真心欢喜了一下。
赵燕恒有些没精打采地道“知道你会欢喜,所以特地回来说与你听,谁知道”
绮年他那难受的样子,忽然有点希望采芝悬崖勒马了。只要采芝不真的对她下手,那么赵燕恒就至少还有一点儿能自欺欺人的东西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