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云想说,“我不会反悔。”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这话轻飘飘的毫无诚意,羞愧的打住了。
靳通政温的拍拍他,命他站起身,回临江侯府,“你和邱夫人商量好了,便送和离过来。安儿的妆奁,稍后还给我家便是,无关紧要。贤婿,你有你的执意,安儿也有她的坚持,你俩注定是没有缘份的。”
陈凌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岳父,我不会送和离过来的。”他好像是用行动表决心似的,磕头很用力,额头有了血迹。
靳通政叹气,“安儿很是天真烂漫,她嫁了你这如意郎君,正是新婚燕尔的好时光,本是兴致勃勃的出门游玩,谁料贤婿,你莫怪她,任是谁也受不了的。”
陈凌云想想,还真的是这样。那天安儿和自己出门的时候,快活的像只小鸟,可是“她”出现之后,安儿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这不怪安儿不孝顺,安儿从前根本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啊。
“岳父,您让我把安儿接回去,我和安儿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提那天的事。”陈凌云低声央求。
靳通政不肯,“贤婿,你还是想清楚了再来。你放心,安儿如今已无恙,有她祖母,有我和她娘亲,安儿在靳家自在的很。”
靳通政不许陈凌云接走安儿,也不许他见安儿,把他打发走了。
你想清楚了再来吧。
临走,靳通政满脸同情的着陈凌云,“安儿这痴心孩子,虽已决意跟你和离,却还替你担忧呢。她担心你被人知道生母犹在却隐瞒朝廷,隐瞒世人,名誉有损,还会被朝廷处罚。这是大不孝啊,生母地位再低,也是生母。你和安儿成亲之后,已为她请了封诰,生母却还没有。贤婿你要知道,依本朝律法,生母的封诰在妻室之前,生母未封,不得封其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若是公之于众,你还如何出门见人安儿这傻孩子,她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可以私下认她,公开却不承认她。在她来,若不承认便罢了,若承认,便要让你生母站在阳光下,接受朝廷封诰。贤婿,安儿她便是如此天真。”
你要认,便光明正大的认。想要折腾什么私下认亲,表面上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休想。靳家的女儿,不陪你做这龌龊事。
陈凌云没精打采的回到临江侯府,才下了马,小厮就殷勤的迎过来替他牵马,“大爷您回来了大姑奶奶今儿个上午晌来的,直等到这会,您可算回来了。”
小厮口中的大姑奶奶,是邱氏的亲生女儿,陈凌峰的胞姐陈凌蓉。她是嫁到邱氏娘家兴国公府的,亲舅舅做公公,比寻常媳妇自在,时常回临江侯府小坐。
陈凌蓉和邱氏性情相像,和陈凌云这异母大哥向来不对付。陈凌云听见她来了,心里烦,“是来我笑话的吧。”,你这庶长子好不容易娶了安儿这么好的姑娘做媳妇,结果,你硬是把她气跑了。你呀,天生的没福气
陈凌云沉着脸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缰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才回来,怎么又走了”小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陈凌云纵马到郊外狂奔了一阵,勒住马头,停在一处草木葱茏的地方,心头茫然。
一个农夫模样的青年人一手牵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一手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慢慢往这边走来。农夫肤色黝黑,面容憨厚,一会儿替小女孩儿理理头发,一会儿替小男孩儿整整衣衫,显然是位慈父。
“孩子的娘亲呢”陈凌云跳下马,大声问道。
如果这会儿农夫的妻子、孩子的娘亲也在,该是多么完美。
“跟我娘吵架,赌气回娘家了。”农夫不好意思的笑,“我这便接她去,接她去,说啥也要把她接回来。”
媳妇跟娘吵架。陈凌云不知怎么的,对这青年农夫起了同病相怜之心。
“我娘早后悔了,早就让我接她去。”农夫被陈凌云这衣饰鲜明、气宇轩昂的人物拦住问话,心中忐忑,不知该说什么,“我这就接她去,带着大丫儿和土蛋儿接她去。”
“后悔了”陈凌云眼神暗了暗。
“是,后悔了。”农夫小心翼翼的说道“娘都是盼着孩子好的,我娘一见媳妇赌气回娘家,就后悔了。”
“娘都是盼着孩子好的”,陈凌云听到这话,苦笑。
不是啊,也有亲娘不是这样的,不管孩子怎样,只要自己舒服。
我也有亲娘,她可不管我有多幸运才娶到安儿,多不容易才有了眼下这甜蜜的小日子,只管跟我闹。我让她耐心等着,她不听,偏要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自己出现在安儿面前。
若她也像普天下的亲娘一样,只盼着自己孩子好,我做梦也该笑醒了。
陈凌云想想自己那屡屡生事的娘,心中闷闷。
农夫身边的小女孩儿和小男孩儿害怕的靠到父亲身上,怯怯着陈凌云。农夫也很是不安,“老爷,俺们能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