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简单的这六个字,就足够解释潇湘为什么要杀死李温了。
她收到了命令,可这又是谁的命令呢?
沈亦梁这时又想起了刚才他们看到的那几封信,里面提到了“纳勒日”,“河儿沟”。
沈亦梁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和一个地方。
他道:“阿耶曾提起过,说他在陇右的时候曾遭遇到一个吐蕃的将领,名叫纳勒日,说他骁勇善战,熟读兵法,有大将之资,该不会就是这个纳勒日吧。”
“还有这个河儿沟,”沈亦梁显得有的疑惑,“不该如此啊。”
狄飞燕问道:“怎么了?”
“河儿沟位于祁连山南,原是吐谷浑的一片马场,后来吐谷浑被吐蕃攻破后,河儿沟就成了一片无人料理的荒野。”
“荒野不挺好的吗?土地修养,水草丰茂,正适合养些牛羊之类的吧。”狄飞燕道。
沈亦梁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约一年多以前,河儿沟遭遇了一场天火,那里的草场早就因为天火被烧得一干二净,加上这一年来又是旱季,那里根本不适合放牧。”
“这也没什么,说不定这些信就是那个什么天火生之前写的,小娘子一直留到现在呢。”武攸绪说。
狄飞燕道:“不会,从这些信纸和着墨的成色来看,这些信件应该就是近半年来寄出的。”
不过河儿沟适不适合放牧这件事儿可以稍稍放一放,因为河儿沟的位置以及纳勒日这个名字,就足以证明一件事。
潇湘并不是汉人,她不光有混人血统,是混血儿,她甚至根本就是吐蕃人。
她出生在一个游牧家庭,却辗转来到长安,进入灯红酒绿的观月楼中为歌妓。
在接到命令后,又果断出手,杀死李温。
这样的人,恐怕除了被定义为吐蕃的细作,不会有别的可能。
回到当下,红泥暖炉中的几人皆是愁眉不展,即便面条很香,也很好吃,可他们还是在为刚才的惊人现而觉得难以置信。
反正观月楼这下子是彻底完蛋了。
万老板收留了一个吐蕃的细作,并放任她在观月楼潜伏了两年多的时间,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来观月楼玩乐,他们在醉酒之余说的很多话,不小心透露的很多秘密,都会经由潇湘再辗转腾挪,传到吐蕃。
这可都是一些非常要命的情报,如果吐蕃人利用这些情报策反或是胁迫某个朝廷要员为他们做事,那才是真正的大事不妙。
更何况,潇湘的暴露也意味着,整个长安城也不是铁板一块。
说不定还有很多跟潇湘一样的吐蕃人潜伏在长安城,不,一定是还有更多人。
一个潇湘就可以完成隐藏身份,收集情报,并杀死王府公子这样的大事。
那么万一有十个这样的人,有一百个这样的人,那整个长安城岂不是要被他们彻底闹翻。
“难怪这几年来我军对吐蕃用兵胜少输多,不知道得有多少隐秘的消息是从大后方的长安传到了前线,甚至有可能他们吐蕃人知道的都比我们唐军快。”
知道潇湘的底细后,沈亦梁其实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他虽然还没有机会参与前线的作战,但他们梁家却是跟着太宗皇帝打拼江山的第一拨人,也算得上是名门之后了。
时至今日,他的父亲也仍然在边境护卫边关,他一年下来最多也就只能见到父亲两面。
更加令人悲伤和敬佩的是,他们梁家的男儿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
他的祖父,他的大伯,他的那些叔叔辈的,从小看着他的长辈,全都战死沙场了。
现在的梁家,就只有他和父亲两个男人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痛恨贪官污吏,同时也痛恨这些无孔不入的阴险细作的原因。
就是因为这些人的掣肘,很多前线的战事还没有开始打就已经宣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