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这一箭五雕之计当真是高明,李幼白暗自咂舌表面不露声色,况且她与中州城内多个药行商贾认识,知道的也不少,甘愿与官吏们串通一气,毕竟融入集体才是立身之本。
半个时辰过去,陆陆续续有人人到场,萧正最后才披着大袄姗姗来迟,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李幼白也跟着起身。
萧正用手压了压,脚步不停走到到主位坐下,将大袄脱下丢到一边的架子上,露出他那件霸气的四品官袍。
来得迟,他饮了口热茶后看向旁侧两边的人后,没过多介绍李幼白的身份就开了口,声音又平又稳。
“今年无雪是个好兆头,来年能做的事可就多了,我记得不错的话,仍今丹库里还有十多箱炼制出来的陈年振血丹。”
萧正刻意止住话头时,坐在李幼白对面的一个人赶紧接上,他是掌管丹库的负责人,主要是收取和放出监药司内存放的丹药。
“振血丹十箱,化血丹两箱,还有一箱开穴丸,已经存放有六个月以上了,再留下去对药效不好。”
当他说罢,在场的官吏们脸色变了变,统统默不作声,萧正笑着敲了敲桌面,所有人不得不看过去。
“我们监药司是为陛下分忧的,这查药,辩丹是职责所在,库房里的这些存货留着只会烂在手里,兵部那边又用不上,本司打算差人运到马庄售卖,来年或许就不需朝廷拨款扩充人手了,你们觉得如何?”
李幼白听后柳眉不由得一皱,很快又展开,端起茶杯喝着,掩饰眼神的同时扫视周围,发现差不多都是保持沉默状。
一想也是,马庄是个什么地方,武林人士集散的藏污纳垢之地,更是西域来往中原的要道之一,占据荒漠中央咽喉交通及水源,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去的。
然而,危险往往伴随暴利,这振血丹在中州城市场价两百文左右一枚,而根据商行最新出示的价格表,马庄此时最新的成交价格在五百文左右。
翻了整整一倍不止。
其实,贩卖丹药和药材监药司也会做,而且赚得更多,掌握有绝对充足的货源,敏锐感知价格变动。
平日里商户们送进来的药材与丹药,以及走私收缴到的药物全部都会堆积在库房中,等到市场价不错的时候,监药司会自行拿出售卖,稳赚不赔或者说能够大赚一笔。
见没人说话,萧正也不急躁开口,等了会,有人担忧道:“路途遥远,想要出关到马庄往西还要避开水路,免得遇上黑风寨水匪,一路上不好走啊。”
“没错,那群顽劣之辈视朝廷官员如杀父仇人,简直不可理喻,听闻他们突袭官船意图劫杀苏家”
那人说罢看了眼李幼白,顿了顿,继续道:“此次失败,他们怕是不会甘心,要是我们的人经过水路或路道被它们发现,只怕会落得人货俱毁的下场,绝不会轻易放过朝廷官员的。”
萧正低下头笑了声,然后抬起脸又看向两侧同僚,“话是如此,可大家觉得丹库里的丹药流通到哪最好,总不能出现在各个药铺的药柜上吧,那本来可是人家的东西。”
一直没开口的李幼白这时说:“萧大人说的不错,这些东西要是重新出现在中州城里,被人发现有损监药司和朝廷颜面,要是运往马庄,收购价我们就不会吃亏能替我们省下不少银子,而且那种地方流通出去绝对不会有人能够追查得到,简直一举两得有利无弊。”
“李监令说的不错。”
萧正当然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他隐去脸上笑容正色道:“所以马庄此行我认为是非去不可,无关监药司,朝廷来年恐将要面临战事,支出是个大问题,这些年监药司逐一补建速度能够看出,朝廷已经捉襟见肘了,小事上,我们监药司必须要自己解决。”
原来轻松平缓的语气用完,后头就已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严肃,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说面,缓缓说:“我和兵部通过气,假扮商贾走镖到马庄,两趟来回,路线细致定好大概十几日左右,我是信不过兵部那边的人,所以此行必须要有我们监药司的存在。”
终于,此次会议的核心当即点明,需要有人跟随兵部护送丹药前往马庄,确保监药司能够得到对应利益。
总的来说,兵部已经做了很大让步,出人,出力,萧正这一手,在李幼白看来有点贪了,当然,萧正的脑子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在场的这些老油子,以前也绝不是犹犹豫豫的模样,李幼白念及此处,主动开口说:“萧大人觉得我如何,早年习武也算行走江湖,且在药理丹学上颇有造诣,索性毛遂自荐。”
这样一来大家都满意了,萧正和其他人露出笑,“如此就劳烦李监令了,如此甚好。”
走出监药司大门,李幼白下意识抬头看看天色,不记得从何时起,好像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好久没见过朗朗青天白日了。
其实这就是她一直不愿与当官的原因,思考事情总要比做的更多,朝廷信任林家,不代表萧正信任她李幼白,一个是立场,一个是个人。
当官的,总是自己先捞一点,剩下的再归到国家,有关于萧正的信任,李幼白本可以不理会,但想了想,她对马庄总是有点好奇。
那里有着武林十分禁忌的丹药,商品,以及武功秘籍,还有洗髓,换血,硬骨等奥秘功法,自己停留在四品巅峰那么久,有必要去马庄看看。
纵使路上有危险,萧正也不会希望自己死掉的,否则苏家和林家现有的势能,他一个萧正还不能真正抗住,知府陈学书还想着借商户之力来缓解财政压力,绝不愿得商贾的。
错综复杂的线一旦密集起来就和蛛网一样缠得人透不过气,想得就更少了。
李幼白叹了口气,摆手拒绝了监药司的马车慢步往家里走,路过繁华街市,寒冬里,若有若无的烟气从烟馆中飘出。
一个骨瘦如柴双眼凹陷,脚步踉跄的人被一脚踹出烟馆丢到大街上,空中飞舞着水晶似的粉末,又如一树梨花落英缤纷。
李幼白看着他逐渐被稀碎的白屑慢慢覆盖,摇摇头,迈开步子走了,刚刚走远,她身后就又有人被打了出来。
身高体壮一身酒气的壮硕书生,手里拿着装有肥肉的精美瓷碗死死按在一个瘦弱书生脸上。
嘴里不断叫嚷着:“狗一样的东西,老子我家有钱你有什么,考不上还怨我,跟我动手你连吃屎的资格都没,来酒楼混很饿是吧,娘的,都给我塞他嘴里,不吃完这十斤猪肉不准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