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杀人方式李幼白曾经在顺安城监牢担任医师时听狱卒说过,名曰一寸红。
顾名思义,尖棍只要避开关键要害一寸即可,受刑者不会立即死亡,但却会痛苦万分,直到流血与体内脏器被异物穿透逐渐衰竭而死,也就是说,被尖棍刺穿的人此时可能还活着。
小渔村里不缺乏意图顽抗的男人,当倭寇冲入家中时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手持菜刀将妻儿护在身后,一路狼狈逃跑。
结果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人踹倒后倭寇一拥而上,几刀就将他的四肢劈掉,妻儿也被活捉,当着两人的面将他头颅割掉插在尖棍上,立在村里空地已做示威。
倭寇们为了报复妇人,将小娃娃从妇人怀里抢走,不管娃娃和妇人如何哭嚎,都将两边拉开,再用一根绳索将小娃娃倒吊在腊鱼的木架上,随后取出一把小巧的尖刀朝娃娃走了过去。
绝望的哭嚎与残肢断臂折磨着这些渔民的神经,李幼白放下千里镜,心底早就掀起波澜,惨烈场面让她都不由得为之颤栗,呼吸急促了些,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卢剑星瞧见李幼白这般表情,一时间拿捏不住对方想法,实际在他心里,无法和百姓共情,又或者说,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对这些场面早就习以为常,对待战俘时大多数情况也是如此。
他没有虐人的癖好,随手就一刀杀了,方才那等场景在他认知中不过尔尔。
当卢剑星这么想的时候,他又回忆起监令以前的一些事,当下立马认为尽管监令武功高强,仍然是个志气未消的小子,心中存在着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幼稚想法。
斟酌一会后卢剑星笑说:“倭寇侵犯沿海百姓那是常有的事,如此大周章放火杀人,等到秦军的海鳞卫过来,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说得巧妙,既告诉了李幼白此等事件在沿海地区经常发生,又说了会有人解决让她少有烦恼,可李幼白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
“即使海鳞卫过来将这些倭寇通通处死,那些被他们残害过的百姓也都救不回来了。”
李幼白说着说着又转回头看向卢剑星,凤眸中蕴含着极大的困惑,“你说,中原人又何苦难为中原人?”
卢剑星并没有像李幼白那么多感受,老百姓而已死就死了,他是军人,时刻记着自己效忠的是帝国而不是老百姓。
人死了还能再生,国亡了可就真亡了,他此行才拿到不菲金银,好日子还长,可不愿意看到大秦帝国倒塌,所以老百姓在他心里都不曾出现过。
可听李监令的话,卢剑星猜测是对方武学修为已到一定境界,更是坚定了他刚才猜想,李监令定是个有抱负的人,理所应当又被抱负所阻碍武学难以精进。
他是不好开口的,否则容易将李监令领向歪路,左右思虑后,他谨慎说:“人生来就是野兽,不过是受到教化后变得温顺罢了,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至理,万变不离其宗,监令,做事定要三思啊。”
李幼白怔愣片刻后,扯出一丝笑,呢喃几句弱肉强食,心情忽变。
以前武艺不精很多事都做不了,如今略有小成,不说天下无敌,起码自己已有护身能力,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或者是用无求剑直接忘掉的。
但这些事真真切切在发生,无辜的人,惨烈的场面,她想要活着很简单,可活出自己却很难,多年前的愿景至今从未遗忘。
她记起林婉卿的话,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开心过了,有股气一直憋在心里。
李幼白当即跑到货车边上,将裹着四柄利剑的布袋背在身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扫视众人一眼,粉润的唇瓣勾勒起弧度。
雨渐渐停了,并不炽烈的光洒在她脸上,令人难以直视,伴随着她有力的言语,让人跟着生起股莫名的胆气来。
“我受不了,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要将他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