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此人性情十分狂妄自大,但却也粗中有细,要紧事儿上每每都相当谨慎。
即便知道他有满头小辫子,奈何却又跟泥鳅似的滑不溜秋儿,叫人很难抓得牢。
只可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千算万算,他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嫡亲的侄女婿能来反手捅自个儿一刀子。
对于贾琏,纵然心里是一千个不满意一万个看不上,他却也从未设防,偌大的京营来去自如不说,就连他自个儿的卧室书房都能随意进出。
正所谓上行下效。
他本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身边的亲信自然也不会拿贾琏当外人,加上那张油滑的三寸不烂之舌,几回吹牛打屁之余早已发展到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
想过贾琏出手应当难度不算很大,却没想到事实竟比自个儿预想中的还要顺利些。
连林如海都止不住感慨,“你虽文不成武不就、贪花好色、一身纨绔之风,可这副滑不留手的性子、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倒也委实算得上本事,也并非真正一无是处。”
“……我就姑且当姑父是夸我了。”贾琏尴尬地咧咧嘴,顾不上擦自个儿的涕泪,忙伸手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来一叠纸。
“这些都是侄儿费劲千辛万苦收集来的罪证……真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呢。
原本我只一直以为王家的女人是活脱脱的异类,一个赛过一个胆大妄为,一门心思只有银子银子银子,却没想到王子腾这老小子比起他那妹妹、侄女还要更加狗胆包天呢,真不愧是一家人。
也难怪我那媳妇能指着我的鼻子大言不惭,只道将他们王家的地缝扫一扫都够咱们贾家吃一辈子的。合着这老小子都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吃空饷,可不是敛财有道吗?谁瞧了不得道一声佩服。”
“吃空饷?”林如海大惊,忙不迭夺了那叠纸翻看起来。
也不曾一一细看,而是一目十行先直奔着自己想要找的信息去了。
“可不是吗?若非亲眼所见,谁能够想得到呢?这可是京营重地啊。”
就姑且拿一直野心勃勃的准噶尔来说,先前有一回不就险些长驱直入打进京城来了?也就基本上是临门一脚的事儿,差点就该王子腾这个京营节度使派上大用场了。
所谓京营,就是保护京城城门不被破、保护圣上及一众皇亲国戚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是这个国家在最危急关头的最后一份倚仗。
王子腾连这个空饷都敢吃,那是真真“狗胆包天”都不足以形容的疯狂。
根本都无需其他任何罪名,只单单这一条就足够抄他全家了。
“起先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您说他那样一个还算挺精明的人,怎么就敢在这种要老命的事上动手脚呢?后面我仔细算了笔账才算是明白了,真是应了那句财帛动人心啊。”
京营这样重要的地方,从一兵一卒到战马,一应待遇都是全大清最好的。
连最普通的小兵每人每月都有五两银子并五斗米,按照这个标准来算,王子腾只每月吃下的现银就能有十万。
再算上额外的大米、兵器及一年四季的衣物口粮等,另外还有战马的粮草……粗略算算这一年下来都得两三百万打底。
当然了,这么要命的事绝不可能他一个人就能干得成,私下里再给同活儿分点肉吃,每年真真落到他手里的少说也得是大几十万甚至可达百万。
多少高门大户一辈子都攒不下这样的家底儿,他一年就给干到了,多吓人啊?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敢提着脑袋发疯发狂似乎也并不那么难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