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师的说法,唐顺之沉声道:“正是因为大家都怕被牵连,都想要明哲保身,所以才会让实力不如我们的人肆无忌惮,猖狂无比!试想一下这次如果没有拙言,会是什么结果?”
“胡宗宪在劫难逃了……”季本缓缓道。
“岂止是一个胡宗宪那么简单?”唐顺之提高声调道:“如果这次再让那些人得逞,他们无敌的形象便彻底树立起来了。那以后所有的继任者,哪个还敢与他们作对?恐怕一进浙江就得投贴下拜,与他们沆瀣一气,以求自保了吧?”
“拙言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义无反顾的出手!”唐顺之质问众人道:“他是为了谁?为了他自己吗?”
众人全都摇头,他们都很清楚,对于前途无限的解元郎来说,置身事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而沈默一直以来,给大家一种深沉圆滑的印象,他们觉着这种人,肯定是事事以己为先的,却万万想不到,他能在这个时候奋不顾身的站出来!
“别的先不说,”王畿与季本交换下眼神,终于开腔道:“无论如何,拙言是必须保住的!”
季本接过话头道:“确实,如果连他都保不住,就太让人寒心了,以后谁还愿意为东南的事情出头?”顿一顿道:“如果同意我们俩看法的,请举一下手?”
所有人同时举手,一个都不少,虽然对于如何对付害群之马,他们仍然保留意见,但对于搭救沈默这件事,众人是没有分歧的。
看着没人反对,王畿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样我便以大家名义,给徐阁老写信,请他务必帮忙说话。”
“可是……”季本忧虑道:“赵孟静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徐华亭八成是要跟他站在一边的。”
“确实,”众人点头道:“徐阶不可能胳膊肘子往外拐。”
“不要紧,只要我们出价够高,他一定会接受这笔买卖的。”王畿沉声道:“我们把下一届的代表权,也让给他们便是……”
众人哗然道:“这怎么行?已经说好了徐阶之后是我们的人了,咱们怎么能让出去呢?”
“诸位稍安勿躁,”王畿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其实就代表人选这件事,我反复琢磨过,其实咱们当初想的太简单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北派和徐阶都不例外,他们现在台上,势力越来越大,到时候肯定希望让自己人接位,咱们若是真等着他们退位让贤,就有点太傻太天真了。”
“那龙溪公的意思是?”下首有人问道。
“靠天靠地靠爹娘,全都不如靠自己。”王畿重重一挥手道:“咱们也要推出咱们的自己人,代表咱们自己的利益!”
“早就该这样!”看来众人对帮助北派上位很有些意见。
“可是……现在两派合力,徐阁老都已经沦落到第三位了。”季本不无忧虑道:“若果再起内讧,咱们心学就永无东山再起之曰了。”
“我们跟他们争的不是这一代。”王畿沉声道:“徐阶的使命就是倒严,我们还是要全力支持的……”说着满是自嘲的笑笑道:“按照徐阶的年龄,就是熬也肯定把严嵩熬入土了,所以下一代肯定不需要再倒严了,我们要争的便是那一代的首辅之位!”
“李默呢?”季本问道:“他现在可是在华亭之前。”
“那个人太张狂,长久不了。”王畿摇头不屑道:“与徐阶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竞争不过他的。”
船上众人寻思半晌,才纷纷点头道:“您老的意思是,不管咱们让不让,他们都是要扶植自己人的,还不如把这个虚名让出去,咱们寻些实惠来的实在?”
“正是如此,”王畿颔首道:“只要咱们能保住沈默,再倾尽全力的扶持他,我就不信十年二十年后,天下还有谁能与他争锋?”
听老师这样说,唐顺之心头忽的显出一个名字,暗道:‘说不定他就可以……’但现在他的目地是请老师搭救沈默,自然不会节外生枝,自然缄口不语。
王畿便当场修书一封,给每个人都过目一遍,待众人都无异议,便署名用印,命人火速送往燕京城。
千里之外的燕京城,锦衣卫大都督府中。
陆炳也收到了杭州送来的报告,仔细看过之后,闭目寻思良久,才缓缓起身道:“把我那坛珍藏的‘姚子雪曲’找出来,我要去找老师喝酒。”
标下赶紧去酒窖里,翻腾出那坛子好酒,又给都督备马。
陆炳接过酒坛,翻身上马,径直往前长安街南面的西交民巷去了,进了那条仅比西长安街短一点的大胡同,第三家便是他的目的地了……这一家门面不大,也没有挂匾额,与左右的大宅门比起来,都显得有些寒酸,但谁也不敢因此而轻视,因为这是当朝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李默李时言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