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o多名伤亡士兵中,有至少1oo人是在同一天的上午受伤或者阵亡的,原因只有一个字,雨!半夜突然天降大雨,即便事先有充足的训练,教授了士兵如何在雨中保证燧装置干燥,依旧出了问题。
山区的瞬间风力很大,再加上位于半山腰,雨丝根本没固定方向,一会儿从左向右、一会儿从右向左。这让很多燧装置防雨罩失灵了,严重影响射频率,被敌人冲到了比较近的地方射弓弩和火炮。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雨水误事了,上一次在兴和城外情形更危险。如果不是孙承宗部及时赶到、或者雨量和风力再大些,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坐在皇位上都是问题。
“微臣恳请陛下重启赵常吉大人的底火项目,燧机构无论怎么改,最终也要让火星碰到引火药,很难做到完全防风防水和便于携带射。臣看过赵大人的手稿和试验笔记,深受启。
如果能将火物与弹丸的射药装在一起,由外物撞击引燃,火枪和火炮就不用再配备燧石装置。把弹丸装进枪膛之后,只要不将枪口向上灌入雨水,随时都可以点火,更不用担心被大风吹散药池里的引火药。”
王徵面对皇帝的要求半点没惯着,明言大概率做不到。同时也提出了另一种思路,以及自己的想法和需求。
“……赵士祯是怎么死的,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你是肯定知道的。靠撞击火的药物很难搞也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你年纪轻轻对大明还有重用,朕不想再失去一只臂膀了!”
王徵想要做什么洪涛心里很明白,有关底火、击药、金属定装弹的概念都是自己灌输给赵士祯的,也将他害死了。
在这个没有精确化学试剂和测量仪器的年代里,想靠一次次试验结果来找到合适的配方,不光几率很低,危险性还很大。已经没了一个赵士祯,不想再搭进去一个王徵了。
没有底火照样可以靠目前的武器领先世界各国,而少了王徵,自己却很难再找到一个既会做官又会搞科研的技术官僚,担负起大明的军备制造重任。
“陛下体恤之心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甘愿以身犯险,还请陛下成全。”
王徵是否能理解皇帝的用意不清楚,但他是个死心眼已经板上钉钉了。见到无法说服皇帝,干脆离座跪下开始耍无赖。
“拿不出充足的理由让朕相信你不会被炸,跪到死也没用。王承恩,送王侍郎出宫!”
可惜这一招对皇帝没啥用,两名小太监走上前,一人伸出一只手就把王徵提溜了起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不疾不徐的出了养心殿,直到院外才放下。
“王侍郎,怎么样,咱下手还算稳重吧?”王承恩也跟了出来,还上前帮忙整了整袍服,皮笑肉不笑的等着好评。
“哼……有辱斯文!”
王徵好歹也是探花出身,就算和袁可立面对面谈事儿也要以礼相待,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胸中的一腔愤怒不敢冲着皇帝,可面对几名小太监却丝毫不畏惧,当下就冷了脸。
“嘿嘿嘿,王侍郎可知我等这些三脚猫的身手都是与万岁爷学的,你这么大学问,又让万岁爷如此看重,为何就没教授几名弟子,让他们去做那些不太保险的事情呢?万岁爷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可并没说不让别人动手嘛!”
王承恩肯定不是特意追出来送行的,王徵还没那么大面子。当然了,也不是故意出来说风凉话的,王徵同样没那么大面子。可既然出来了,肯定不是闲的没事儿干,好像有点话中有话。
“……如此可行?”王徵当然也不傻,马上就听出了滋味儿,但又不敢太确定。
“行不行试试便知嘛。万岁爷又不吃人,更不会因言获罪,这一点王侍郎应该比咱家更清楚才对。
好啦,咱家还要去准备车马,就不陪您闲聊了。要说万岁爷也是操碎了心,这不永定河碱厂又出事了,听说是弄什么气,结果炸死了几名服苦役的战俘。
你看人家博平伯就是会做事,前年碱厂炸了一回,死伤四十多人,今年又炸了,可皇帝从来没让碱厂停过什么,还越建越大了。搞不好今年就能成博平候了呢,学着点吧王侍郎!”
王承恩继续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既不说该怎么办也不说不能怎么办,而且还不给讨论的机会,扔下两句听上去毫无关系的牢骚话,转身就走。
“碱厂……苦役……博平候……也罢,为了江山社稷,沽名钓誉又何妨!”但这些话听在王徵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随着工矿企业越来越多,使用苦役去做危险的工作已经不是啥新鲜事儿了。
朝廷判定的苦役犯摇身一变从包袱变成了抢手货,哪儿危险就往哪儿放。表现良好、侥幸不死的可以减免刑期,命不好死了的也算罪有应得,既没人追究也不用抚恤。
但皇家火药厂由于性质特殊,必须保证安全,所用之人基本全是太监宫女和良家子,从未想过使用苦役犯。
今天让皇帝一逼,再让王承恩一说,王徵突然起了个心思。要不要找几个苦役犯,由自己教授基本手法,再让他们进入实验室做试验、记录各项得数呢?
这样一来不就完美解决皇帝提出的要求了嘛,既不让自己有被炸死的风险,又可以让试验继续进行。
当然了,从道德上讲这么做有点缺德,赵士祯那么精通且小心翼翼的行家都被炸死了,放几个只经过短期培训的苦役犯进去,危险性可想而知。
可是古人此时又站出来说话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假如能把击药弄出来,就可以解决火枪和火炮怕水、怕风的缺陷,在今后一定会生的战争里挽救很多大明军人的生命。一边是苦役犯、一边是大明军人,孰轻孰重呢?
“但愿你将来不会犯错,否则你和你的家人就该知道孰轻孰重了!”不到两个时辰,洪涛就接到了王徵的奏折,从纸张上看这家伙并没回府,而是跑到了通政司里借用纸笔临时写的。
其内容基本就是自己让王承恩提醒的,重启底火试验,但要在偏远避人的地方重建实验室,然后训练苦役犯充当助手,用他们的血肉去一次次调整原料配比。
没错,这个坏主意又是洪涛想出来的。也不对,根本就没想,刚有需求就从脑浆子里自动溜达出来了,而且塞都塞不回去。
但洪涛没有直接和王徵说,而是换了种方式,让王承恩无意点破,再让王徵自动领会。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假如洪涛不是皇帝确实没必要这么做,可惜当了皇帝也是身不由己,该维护声誉的时候必须使劲儿维护。
将心比心,如果让自己当臣子,也不愿意本国皇帝是个毫无道德底线、满肚子坏水、要多缺德有多缺德的王八蛋。
哪怕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当了皇帝之后也得装作不是。只要装的像,对于大部分臣民来讲,那就是纯洁且神圣的榜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