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历六五三年冬,应夏国国君驾崩,镇国大将军私通妖邪株连九族,四州之王起兵清君侧,互相厮杀,山间贼匪、妖兽趁机作恶,世间大乱。
因畏惧贼匪、妖兽以及不停变换的战场,人们偏安一隅,城与城间几乎断了来往,只有能人异士汇集的镖局勉强维持着人们最后的联系,护卫有需要的人或物行走世间,平安到达目的地。
原本繁忙的驰道再也不复往日车水马龙,就算是有护卫的商队,也只敢趁着日头高悬尽快赶路。当夜幕降临后,野外便很难保证安全,没人愿意给本来就很危险的行程再来个难度加倍。
好在驰道上的驿站都保留了下来,不至于露宿野外,还算安全。
不过,偶尔还是有人在天黑前赶不到下个驿站。
“驾!”
夜幕下,伴随着有力的铁蹄声,平静驰道上卷起滚滚烟尘。
头戴斗笠一袭黑衣的十九紧握缰绳,向远处隐隐约约的灯光奔驰而去,马背上驮着大大小小的行囊,上面插着“镜与猫”纹章的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两日前,十九接了押送财物去镇央城近郊村子的镖。那村子在森林里,有点难找,路况也不好,结果耽误到现在才回来,好在天才黑不久。
她现在的位置离镇央城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但十九还是决定在驿站住一晚。她倒是不怕晚上赶路,只是在外走镖小心为上,要是不注意养成了坏习惯,她怕是要被师父吊房梁上示众。
好在她家那小小镖局并没有几个人,不算太社死。
乌云的脚程很快,转眼间就带着十九到达驿站。十九跟门口小厮打了个招呼,将乌云牵到马房安顿好,转身进了驿站大堂。
“掌柜的,开间房。”
十九将腰牌和一两碎银拍在柜台上,正在低头算账的掌柜被吓了一跳,抬头现竟是个扛着镖旗的少年。他心里嘀咕着怎么会有年轻镖师赶夜路,顺手抄起腰牌一看——正面刻着镜与猫的纹章,反面刻着“玄览啸铁”的字样。
嗐,早说嘛!
“原来是玄览镖局的镖师!小二,快带大人上楼!”
掌柜的豁然开朗,立马摸出把吊着木牌的钥匙,与腰牌一起推还给十九,又赶紧招呼在边上昏昏欲睡的小二起来招待。
他这儿就是镇央城以南第一个驿站,来往南边的人大部分都要在他这落脚、补给,自然也就认识很多镖局。玄览镖局在镇央城中并不算大镖局,满打满算才十几个人,但各个艺高人胆大,敢去一般人不敢去的地方,而且完成率很高。只是不知为何,里面的镖师都以猫为绰号,从不以真名示人。
十九前两年在这里落过脚,但也没这待遇,正寻思这些年风评咋变这么快的时候,小二已经推开了二楼最里面房间的门。
吱呀一声,正在想入非非的十九眼睛缓缓睁大——面前的房间宽敞舒适,非常干净,家具齐全,还有淡淡的香气,一看就是间上房。
虽然凭镖师身份食宿能打折,但十九自认凭自己那一两银子绝对住不了上房。
“那个……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没有没有,掌柜的说了,玄览镖局的人来了,一律上房。”
“还有这等好事?”
十九眼睛一亮,她还想着在最便宜的房间凑合一晚呢。
“去年本店驱妖法阵破损,幸得贵镖局的绣虎大人出手相助,击退妖兽又修复法阵,救了我们一命。”
“原来是虎哥,这倒是专业对口。”
听了小二的解释,十九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给虎哥点了个赞。
绣虎是道士出身,经常接一些有妖邪影子的镖,帮助驿站怕是顺手而为攒点功德。
要是早知道有这好事,她之前就不仗着乌云脚程快,一头往更远的驿站扎了,能蹭一点是一点。
既然是沾虎哥的光,她自然不会客气,屁颠屁颠跑进房间,把东西随手一丢,扑到床上就滚了几圈。结果滚着滚着肚子就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从行囊里摸出张凉透的大饼往桌前一坐。
无意间抬头,现窗外明月皎洁,十九心中微动,又摸出一把花生,取下腰间装着寒春雪的酒葫芦,对着月色小口喝了起来。
她不会酗酒,也只喝寒春雪。不知为何,她第一次尝到这用初春融雪酿出的酒时,就被其冷冽又柔和的口感吸引,只要喝上一口,心情就会平静下来,让她感觉十分安心。自那以后,她走到哪都要带着一壶寒春雪,偶尔喝上一口,非常畅快。
“走镖顺利,回城顺利,到了镇央城地界应是也没什么风浪了,要是都能像这趟镖一样多好啊。”
十九左脚踩在凳边,右手撑着脑袋,半靠在桌子上喝酒赏月。中秋节就快到了,按惯例来说会越来越忙,等她这次回去应该能歇上一天,不过之后就不好说了,这行到底是把脑袋别裤腰上,她还是希望多来点简单的活。
可惜,这个世道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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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想着,她轻轻晃动酒壶,现酒剩的不多了,于是把葫芦放到桌上,准备把手伸向桌下的阴影。可没等手抬起来,她突然按住腰间的佩剑,猛地看向房顶。
几乎是同时,房顶似有什么东西掉落,接着瓦片就被人踩得出细微响动。那人轻功还不错,一般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几息的细微异响,但十九听力过人,警惕心也很强,在人还没落下时就已经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