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伯里斯没有解释,而是问他:“奥塔罗特会引导人们走向安眠,不让他们的灵魂困顿在生死的夹缝中……祂是对每个人都如此吗?对罪人也一样吗?”
马奈罗振了振精神,很高兴能向死灵师讲述教义:“当然。只不过,罪人的灵魂需要先在神域中经受清洗和赎罪,然后再回归吾主怀抱。”
伯里斯又问:“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其中不得善终的人那么多,抱有遗憾的人那么多……奥塔罗特需要安抚如此之多的痛苦,祂难道不会疲倦吗?祂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马奈罗一手抚上胸前的圣徽:“吾主行事并非为了好处,而是因为祂在乎。祂在乎每个灵魂的痛苦。”
“你们都认同祂吗?”
“当然,”骑士骄傲地说,“我们以祂为道标。”
伯里斯凑到栏杆边,贴近马奈罗:“祂在乎,你们却不在乎。你们忤逆了祂。你们不关心别人的痛苦,只在乎自己是否有罪。”
马奈罗震惊地看着法师,一时哑口无言。这个年轻的法师学徒刚才还只会哭和发抖,为什么现在却犹如露出尖牙的毒蛇?
骑士不说话了。他仍然走在囚车旁边,但故意移开了目光。伯里斯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被说服了,而是生气了。他一定很生气,谁被这样指责都会不好受,更何况他还找不到辩解的方法。
奇怪的是,就在这一刻,伯里斯的内心突然一片明澈。
他曾以为自己从此失去了归属之地,失去了值得期待的未来,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的退路确实不见了,但他看到了通向前方的路。
总有一天,你们将只需用肉眼观望美景,不必时刻审判他人。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天越来越暗,雾气也越来越浓。马车正好轧过一块石头,塔琳娜在颠簸中整个人扑到了伯里斯怀里。抱住这孩子时,伯里斯吓了一跳,她身上散发着逼人的热度,皮肤比伯里斯见过的任何发热病人都要烫。这种症状必是“强制感染”无疑。
魔法扰流正在折磨她,撕扯她,这个过程会让当事人高烧脱水,严重者还会出现皮肤和粘膜出血。“强制感染”的发展速度不一,慢的一两年,快的也要十几天,而塔琳娜的病程发展快得离谱,超过了伯里斯读过的所有案例。
这样的恶化速度肯定和炼狱元素有关。据说,炼狱生物与人类术士的施法方式十分相似,二者的强弱都取决于血统力量,施法方式也都是先感应到元素,然后将其吸纳、操纵、释放……不同的是,炼狱中的某些元素与在人间是不存在的,所以炼狱魔法与人类术士的魔法也有很大区别。
那么,如果人类术士吸纳了炼狱元素……又会怎么样呢?成功者会不会力量大增?失败者会不会疯狂而死?
落月山脉的红秃鹫会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吗?又或者他也只是受害人,其背后还隐藏着更凶险的东西?
伯里斯叫停了马车。现在塔琳娜需要大量饮水,更需要亲人的呼唤与陪伴。在一些案例中,“强制感染”的患者能够因至亲的呼唤而坚定求生意志,与魔法扰流对抗……虽然这不一定能救她,但至少能够让她多争取点时间。
夏尔和侍女在马车边,其他人站得远,在雾中只剩下隐约的轮廓。侍女小心地给塔琳娜喂水,夏尔细心把妹妹座椅上的靠垫拿出去抖了抖松,还给她又拿来了一条毯子。
伯里斯忍不住问:“夏尔爵士,看来你很习惯像这样照顾她?”
见习骑士一脸低落:“我们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父亲与诺拉德忙于政务,平时就只有我和她在一起。我和诺拉德都比她幸福,诺拉德的童年有父母双亲,我的童年有双亲和兄长……而塔琳娜才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也很少亲自照顾她……她的童年几乎只有我。不过说真的,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有点胆小,但从没这么虚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