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怀中拿出厚厚一本账册,狠狠拍到了案上。
丫鬟的大胆,令不少族人都皱了眉,可乔荇已顾不得这许多,直接道。
“这是夫人自嫁进谭家以来的私账记录,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们查吧!”
连私账也都记清楚了?
众人都惊诧起来,尤其邱氏和富三太太,不信邪地上去一阵翻看。
乔荇任由他们去翻去,眼睛发酸地走到夫人,仔细去看项宜的脸色。
项宜同她安慰地笑了笑,乔荇却在这笑意中,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不由想起自己曾问过夫人,私账还记这么详细做什么。
夫人当时没有过多回答,道是记下来总没错。
她那时想,夫人这是嫁人吗?嫁人怎么能分割得如此清楚?
眼下看来,多有必要啊……
乔荇把账目摊开在桌案上,匣子里的玉料也都摊开在所有人脸前。
邱氏和富三太太翻着那些记录极细的私账,约翻越像灼了手一样,两人脸色难看,汗珠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两人这般表现,几位族老无不看在眼里,心下明了起来。
杨蓁最先坐不住,拨开那身形僵硬的两人,也看了一眼账目。
她简直不敢相信。
堂堂世家大族的宗妇,手里可以支配的钱财,不是娘家带的,也不是婆家给的,竟都是自己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谭建也忍不住走了过来,看到那账目上记着的店铺名。
他喃喃,“我原还想,怎么在吉祥印铺见过大嫂几次,竟是这般原因”
他说不下去了,却想起即便大嫂这般拮据,当时大哥写信回家问众人可需代买物什,大嫂也没拜托他买过一件东西。
想到这,他禁不住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
厅中不断有人小声议论着,谭廷耳边却陡然安静到一丝声音都没有。
他顿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被邱氏翻腾出来的一张张纹样纸上。
那几张纹样纸小儿巴掌大小,从匣子里飘落了下来,无人注意。
只是飘飘荡荡地,落在了谭廷脚边。
那些纸上面,细细地描了一个又一个古体的“和”字,似在找寻最好的制在印上的样子。
吉祥印铺。
那块和字印。
难怪他们不肯卖给他
谭廷默了默,不由地看向了整个厅里离他最远的那一边。
她静默站着,两三碎发被她挽在耳边。
她梳着最规矩寻常的发饰,发上簪着一只样式普通的银簪和一支不甚精巧的花木梳。
身上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杏色长袄和蜜色比甲,在半新不旧之间,已经偏向了旧衣。
谭廷视线慢慢转开,在厅中所有人身上转了一遍,最后又落到了她身上。
所有人,不论是守寡的母亲赵氏,还是上了年纪的族中老人,没有一个人似她这般素淡到手腕上连一对镯子都没有,更不要说千珍万爱的妹妹和嫁资丰厚的弟妹。
她什么都没有。
可他,还要查她的账
谭廷一顿,心口突然掠过些许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