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希望危机时候能够有英雄跳出来保护自己,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在突发状况之下保护他人。
人性是最难以推断,最难把控的东西。
这个博弈衍生出了很多的实验,但是诸多的实验结果,都和标准博弈的预测相违背。
陆俊迟明白了过来“劫匪把这个问题面向了家庭,而且加了很多的条件。”
“其实问题的核心点在于,在家庭处于危难之中,作为家庭成员,你是否心甘情愿牺牲自己拯救你的家人”苏回继续冷静分析道,“凶手把侵入受害人的家庭当作了一场杀人游戏。游戏被分为了多轮。每一轮的问题都是你是否愿意为了家人牺牲自己。”
“假设受害人只有夫妻两人,那么第一轮之后,会出现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夫妻两人各自承受一刀,第二种情况,丈夫说愿意为了妻子死,妻子也希望丈夫死,丈夫承受两刀,第三种情况,妻子说愿意为了丈夫死,丈夫希望妻子死亡,妻子承受两刀。第一种情况还是相对于最稳定的情况,后两种情况下,人的内心世界都会失衡。甘愿赴死和别人希望你死,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如果这一家人人数更多,这个过程会更加复杂。”
当得知亲人将会杀掉自己,这是对受害人莫大的伤害,很多人的理念会在这一刻崩塌。
“如果第一轮保持平衡,凶手就会开始揭示夫妻之中的秘密,在家庭生活的相处之中,金钱上的问题,生活中的摩擦,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他们会找出其中的矛盾点,进行放大,让受害人之间的情逐渐破灭。伴随着伤痛,情绪崩溃,进行第二轮,第三轮夫妻双方一旦有一个人坚持不下去,说出希望让对方死的话,就会打破平衡。”
陆俊迟反应了一下道“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循环,如果平衡不打破,就会不断进入下一局,平衡一旦打破,两个人都说出希望对方死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杀死”
这么听来,这根本就是无论如何选择,最终都会被杀的送命题。
苏回想了想又补充“这个游戏的运行规则,像是蜈蚣博弈,两个参与者轮流进行选择,选项有合作和背叛两种。如果选择了合作,就不断循环下去,一旦选择了背叛,就会关系破裂。”
这条理论陆俊迟倒是听到过,因为这个数据模型像是一个蜈蚣,所以因此得名,他又问,“那些劫匪,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苏回说到这里低头凝神,把削尖的下巴支在他的权杖上道“我感觉,那些劫匪们之中的一个或者是多个,他或者他们,可能受到过背叛,那种感觉让他们时常痛苦。那些被背叛过的经历,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了创伤,他们憎恨背叛者,于是他们试图去找更多的实例,来证明情亲情不可靠。他们着别人重蹈自己的覆辙,把背叛人处决,从中获得复仇的快感。所以,他们会选择那些所谓恩的受害家庭,对他们进行考验,继而进行杀戮。”
在听了历雅文的讲述以后,苏回终于知道,那些劫匪们是在寻找什么了。
他们在用死亡来弥补自己心灵的创伤。
还有个有意思的模式,男劫匪面对的是女性,女劫匪面对的是男性。
苏回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陆俊迟说“你提醒一下曲明他们,不光要查有案底的人,现在的劫匪还有可能是过去的受害人。”
陆俊迟应了一声,给曲明发了一条语音。
苏回继续道“心理学上有一种投射效应,是指有的人会把自己的特点归结投射到其他人的身上。当那些人经历过遭遇之后,为了寻求心理平衡,会希望别人的想法做法和他们相同,也就是希望别人身上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做出同样的选择。”
陆俊迟问“那你现在觉得,这个问题和循环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
苏回低头蹙眉想了想“事实上,一旦你放弃了你的家人,就是放弃了你自己。“
陆俊迟“你的意思是,如果一旦受害人承受不住压力,说出希望杀掉对方的时候,其实等于判了自己的死刑”
“那是劫匪杀戮的条件之一。”苏回道,“你可以发现,最初的时候,夫妻身上的伤都不重,坚持到底,两个人一直坚信对方,愿意为对方牺牲,匪徒可能会憎恶受害人,威胁他们,但是不会因此杀掉他们。因为那时候,受害人的心里还有希望,所发生的事实和匪徒身上的经历不相符。匪徒无法在受害人的身上获得投射,他们的没有得到满足,不会获得杀戮的快感。”
劫匪们可能会暴跳如雷,无比焦躁,但是可能会最终放弃。
至今为止的几个家庭,除了历雅文和她的前夫侥幸逃过了一劫,其他的受害人都没有幸免,也就是说,没有人坚持下来。
大部分家庭在第二轮时就平衡打破了,要么是妻子退缩了,要么是丈夫退缩了,只有少数人坚持到了第三轮。
其中坚持时间最长的,可能是一对外市的夫妇,他们在死前,各自被捅了四刀,第五刀是致命伤,也就是说,他们进行的到了第五轮时还是被打破了平衡。
坚持的时间越长,意味着获救的机会可能会越大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死于了刀下,也许他们的关系破裂了,也许他们是承受不了疼痛,承受不了绝望,选择了放弃。真相估计只有劫匪知道。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面对至亲时也是一样。
那些惊慌的受害者不会想到,答案和最后的事实是相反的,在高压之下,人们会更多的考虑实际结果,不会敢拿自己的命来赌。
可是向死才能生,向生则会死。
被考验的家庭必须情比金坚,所有人都报着破釜沉舟的念头,才有可能最终坚持下来,获得生的希望。
苏回又道“现在警方可访问到的证词还太少,只能依据诸多的现场来进行判断。”
陆俊迟说“不管怎样,现在我们已经比之前更接近答案了。虽然你的分析都是心理层面上的。但是我想,根据这些方向查下去,是可以找到实证的。”
那些凶残的凶手不再是一个模糊的虚影,他们现在已经被苏回勾勒出了轮廓。
总局终于是到了,陆俊迟的车停在华都总局的大门之外,苏回从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坐到有点木的腰,就算是带了腰托,依然不可避免觉得旅途劳累。
陆俊迟走在前面,苏回跟着他,两人穿过华都总局的前厅,一路走到了后面办公区,上到三楼的重案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