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喆努力撑起身子,悲切万分“我为之倾注了一世的希望尽成空梦,到最后连清白之名也留不得。我不过是那高高在上之人手里的一枚棋子,他杀我以取悦天下人,他杀我以稳固他的江山,他杀我以收复他早年杀没了的北地民心,最可笑的是,他手里还握着许多与我一样的棋子,他真是要妥妥当当全杀干净才好,反正我死了,也没人记得,百代之后,万民只会朝拜他流芳千古的锦绣江山。”
许元喆的头又重重砸回竹枕之上,仿佛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苏先生,你知道我这些天,一直反反复复地在惦念什么吗”
“元喆”苏晋哑声唤他,却不知当说什么好。
他转过头,蓦地对她一笑“来世不做读人。”
然后他闭上眼,对着舌根狠狠咬了下去,拼尽全身气力说了他此生此世最后一句话
来世不做读人。
大量的血从许元喆嘴边奔涌而出,早已干涸的双目死气沉沉却不曾合上,苏晋甚至没来得及跟他说,他的清白,至少她会记得,记一辈子。
柳朝明叹了一声,对韦姜道“劳烦韦大人,可否为他换身干净衣裳,找个地方葬了。”
韦姜眸色亦是黯淡,他犹疑了一下,却是道“这下官做不了主,要请示过圣上。”
请示圣上做什么
眼前只剩一具尸首,难道还要剥皮实草,悬于城门么
苏晋道“那能否请韦大人将元喆这身衣冠赠与下官,下官想在城外为他立一方衣冠冢。”
韦姜沉默了一下,道“好,等这厢事毕,苏知事可上镇抚司来取。”
苏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随柳朝明离开的镇抚司。
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的意义何在。
许元喆还是死了,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或许他
在此之前,说想见苏晋,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吧。
一个人快死了,总想要尽诉平生。
苏晋记得到了最后,是锦衣校尉拿着写好的状纸,抓着许元喆的手画押的。
他最后还是没能留得清白。
宫楼广台,青天白日,在这朗朗乾坤之下,背负着这样不白之冤而死不瞑目的人还有多少
苏晋望向错身走在她前面半步的柳朝明,忽然问“柳大人,御史是做什么的”
柳朝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辨明正枉,拨乱反正,进言直谏,以协圣上肃清吏治。”
苏晋问“可若是圣上错了呢”她摇了摇头,“此南北一案,柳大人进言直谏,被停一个月早朝;户部沈侍郎说了一句误会,被打折了腿;詹事府晏子言,一力证明南方仕子没有舞弊,如今已快要人头落地;而许元喆,不畏酷刑只求清白,咬舌自尽于镇抚司。”
她抬头向柳朝明,眸中写满失望“这是万马齐喑的朝纲,上之所是必皆是,所非必非之,人人自危,只怕朝承恩,暮赐死,这一名满眼荒唐的御史,要如何来当”
柳朝明将这失望之意尽收眼底“你想要答案”
苏晋点了点头。
柳朝明转身折往宫楼另一方向“我带你去找。”,,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