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迎璟异常沉默。
国贸高楼的精致餐厅,菜肴式样没得说,气氛也热闹。客户四十余岁,姓沈,老板派头蛮足,大背头喷了发胶,一丝不苟,大热天的也讲究,一件暗灰色的长袖衬衫,还系了个港风领结。
虽不乏油腻,但精英范儿是做足了。
他带了几个手下,听他们聊了这么久也摸清楚,一个业务经理,一个副总,一个对接的主管,都是能喝酒的主。初宁这边人员相当,拼酒的都是男士,她借口要开车,大家倒也不为难,给她替上了一杯果汁。
“给这位小兄弟换个杯子,酒倒上。”沈老板笑眯眯的,是指迎璟。
本来热火朝天聊得好好,这一句话接过来,倒让气氛打了个顿号。
目光齐刷刷着他。
初宁表情自然,笑着说“不用了,他不喝酒。”
“那哪成,女士可以不喝,男士可不许逃啊。”对方的副总活跃,酒桌上的推辞之词权当客套,没当真。还特热情的要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
“他真的不喝。”初宁起身,客气地拦了下。
总算出了门道,对方问“哟,这是宁总的”
初宁的秘机敏,替她解了围,说“是宁总的朋友,还在上大学,沈总,照顾一下祖国的希望嘛”
两句话就把气氛给圆了回去。
注意力转移,喝酒的喝酒,扯嘴皮的扯嘴皮,热热闹闹。
初宁对这些交际得心应手,她最大的优势,就是善于倾听,不仅听,还听得认真,本就生的好,博人好感,又这么懂得给男人面子,任谁都喜欢。
做事儿大气,又懂得利用女性的特质,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出色。
迎璟着她游刃有余的聊天、开玩笑、大大方方地敬酒,整个人熠熠生光。
迎璟的视线随着她动,复又低下头,沉默、寡言、闷不吭声。
他没怎么主动夹菜,食欲极差,水杯倒是空了一次又一次。初宁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但顾着场合也不能说什么,只在每道新菜上桌时,都把第一筷子夹到他碟子里。
这是无言的亲昵,和沉默的靠近。
迎璟默默地吃,左耳是他们娴熟的交际话术,右耳是自己内心空虚的回音。
他捏紧了筷子,好难受,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
终于熬到饭局结束,本以为能够解脱了
但这位沈老板兴致大开,又惦念起北京的夜生活“哎呀,还是北京好啊,不夜城,感觉自个儿都年轻了十岁。”
这句似是而非的点题话,初宁再不懂他的意思就白混了。
“行啊,沈总,您要不嫌弃,去唱两曲儿让我们这帮小辈也饱饱耳福。”
这话舒坦呐,把财神爷哄得眼睛一弯,“那成”还特来劲地指着初宁“第一首跟你唱啊,可不许逃。”
初宁爽利“承蒙您得起,我奉陪。”
这边客套话说话,初宁悄然退到迎璟身边,靠近了,小声说“我把人安顿好,咱们就走。再等我一下下,行吗”
迎璟微微别过头,眉头蹙着,反正不说话。
初宁心有愧疚,这事儿再怎么突然,也是她这边的原因,换位思考,她的亏欠心理更重了。
“就一会,不用太久的,你在场,到时候我也好找理由走。”趁那边在等电梯,叽叽喳喳聊得正嗨,初宁飞快地勾了勾迎璟的小手指,撒娇的语气“晚上你去我家,我们单独待着。”
迎璟的脸色,这才稍稍宽解,郁郁闷闷地一声”嗯。“
不过大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真到了场合,那就是身不由己了。
这位沈老板是个歌唱好者,年龄不大,但蛮怀旧,酷八九十年代的港台粤语歌。估计是饭局上酒喝尽兴了,一支麦克风握在手里,那叫一个威风凛凛,还能大战五百回合的架势。
初宁唱歌也好听,带劲儿,以前专门找了个声乐老师学了几招,要飙高音也是像模像样。半小时前,和沈老板合唱了一首千千阙歌开场,本以为能开溜,但沈老板听得那叫一个感动涕零,还不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