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含着泪的眼睛,里面闪着一丝渴望和祈求的光,哀伤无助,卑微可怜。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眼睛中可以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在和女儿视线对上时,他眸底泛起痛意,闷痛的心思再次泛起挣扎。
不过这丝挣扎很快便被理智压下,他咬着牙,残忍而艰难地挪开了视线。
夏侯见雪哀戚的眸底泛起不敢置信的绝望,她口中拼命发出声音,可被堵住了,她没法说话。
夏侯穆瑾神情一点点冷硬起来,最后终于咬牙道:“我夏侯氏送女出嫁,我女嫁至禹宁,夏侯氏曾几次派人探望,都未曾发现有假,至于什么庆耘郊野的别庄,府中一直都派人打理,那里哪有什么人住,这分明是信口雌黄!”
夏侯见雪木然地望着前方,身体一寸寸软下来,之后如同肉泥一般颓然地瘫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作聪明,她的父亲放弃了她。
她是一枚弃子。
自始至终,宁王目睹着这一幕,波澜不惊地看着这一场挑战人伦的挣扎。
眼看尘埃落定,他收敛了情绪,走上前,正色道:“岳父,既然你老人家能确认这女子是假冒的,那小婿便将此女子带回,一定命人严加拷问,一则追查出阿雪的下落,二则也能借此追查黄教乱党。”
“严加拷问”四个字一出,夏侯瑾穆眼皮一跳。
他僵硬地看着宁王,清楚地看到宁王俊美面容下的嗜血。
他嘴巴张了张,待要提议留下这女子,由他们夏侯府来审查,不过又觉得一切都是徒劳。
宁王就是要逼着他们生生割断骨肉情。
半晌,他到底沉痛地道:“是,要问,要查,我们夏侯府也会一起寻找……阿雪,务必找到阿雪。”
本来按照礼节,当女婿的上门越家自是要好生款待,不过彼此自然都没这心情,宁王在侍卫簇拥下,带着莫经羲、罗嬷嬷和夏侯见雪等便要离开。
夏侯神府没有人走出大厅去送,他们实在没有力气和脸面去表演这最后的礼节。
夏侯氏的脸面只剩下一层一撕就破的薄皮了。
青葛也随着众人往回走,她就走在莫经羲的后面。
可以看得出,昔日的莫大管家此时已经毫无体面。
她想起自己昔日被莫经羲教导的种种,看来宁王也是要严刑拷问莫经羲的,那些经历自然也会暴露在宁王面前。
宁王必然恼羞成怒,还不知届时会发什么样的火。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把她留下。”
这原本是清沉好听的声音,不过此时声音的主人显然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激动之中,以至于声音紧绷嘶哑,犹如被极度拉伸的弓弦。
这是夏侯止澜的声音。
青葛听得这话,依然目视前方。
不过她可以感觉到,在场所有的人都看过去了。
现场寂静无声,青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她哭得压抑而绝望,哽咽着,气若游丝。
这是夏侯夫人。
这时候就连宁王也停下脚步看过去,青葛也终于和众人一
起,望向那个方向。
夏侯夫人已经年近四十,此时着一身淡紫绸裙,婀娜纤细,她眉梢处虽隐隐有些细纹,也不曾施任何粉黛,不过却肤色如雪,形容娇美。
这样的女子,任凭谁见了都是我见犹怜,昔日缥妫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的她由夏侯止澜搀扶着,眼中含泪,梨花带雨,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