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温暖的布履踩在经年的木板楼梯上,发出细微声响,青葛感觉到一丝暖意,也闻到似有若无的银炭气息。
她便明白了,小世子在天鸿阁。
这种初冬冷雨的季节,虽有些凉寒,但宁王还不至于要娇气地烧起银炭,所以银炭必是为小世子。
她这么想着,便听到宁王低沉的笑声,笑得温暖醇厚。
他应该是拿了玉簪来敲打着杯盏,逗着小世子开心,口中还低声吟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来,跟着父王念……”
回应他的,是小世子咿呀呀的声音,稚嫩柔软。
青葛不忍打扰,只站在回廊内,隔着窗子细细听着。
父子两个逗弄了一番,宁王才吩咐奶娘抱起小世子:“让他睡一会吧。”
奶娘应着,便抱起小世子离开,似乎去后面寝房了。
接着青葛便听到宁王沉沉的声音:“进来吧。”
适才的温醇和慈爱已经化为面对下属的严肃。
青葛推门步入厅中,一眼便看到厅中铺着暖和的地衣,角落摆放着推枣磨、捶丸和木陀螺等小孩儿玩的玩意,这自然是逗小世子用的。
她走上前,单膝跪地,恭敬地拜见宁王。
宁王坐在案后,瞥了一眼青葛,道:“这几日禹宁城外也一直在下雨吧。”
青葛:“是。”
宁王:“天冷了,你远道赶来,辛苦了。”
青葛:“谢殿下关心,原本是属下应当做的。”
宁王略颔首,青葛这才将这几个月的经历原原本本禀报了,包括一路如何取信于夏侯止澜,以及在深渊之下如何逃得性命,又如何给夏侯止澜用药,哄骗他背出《蒲阪录异》全文。
有些事虽然已经详细记于公函之中,但许多细节终究不好在书信中提起。
最后道:“可是属下虽用尽心思,但夏侯止澜狡诈多端,属下并不能确保他传授给属下的是完整《蒲阪录异》,因为属下隐约感觉其中有一部分似乎有些跳跃,只怕他刻意藏私了。”
宁王不太在意地道:“只要有夏侯氏的白银洗炼秘法,也就可以了。”
他虽身在禹宁,但对于案情进展自然了如指掌,青葛将这本书复述抄录之后,已经交予工部能匠研习破解,熟知此法后,自然能找到对应破解之道,从此大晟朝廷自然可以举一反三,再不至于有人借此作奸犯科。
这么说着间,因说起夏侯止澜,宁王却道:“不曾想,倒是让他跑了。”
提起这个,青葛倒是问心无愧,反正不是她经手的,一切与她无关。
她无奈地道:“也怪属下大意了,当时那深渊太过陡峭,路途坎坷,他又身受重伤,属下不知上面情景,急于上山将消息传递出来,不曾想让他就此跑了。”
宁王略蹙眉:“这件事不能怪你,既然涉及到飞鹘令,叶先生会亲自督查。”
青葛低头,无声。
这件事要惊动叶闵,显然宁王很重视。
这时,宁王又道:“那个叫阿隼的,武功竟如此高强,夏侯止澜竟有这等忠心耿耿的侍卫”
青葛:“以属下看,这夏侯止澜不过是无能无才之辈罢了,不过他为人心性柔软,善于施恩,当时他从夏侯神府出来,身边两位侍卫都是受过他恩的,这才对他忠心耿耿。”
宁王若有所思:“其实如今想来,这一切未免太过顺遂了。”
青葛神情一顿,微挑眉。
宁王以拇指托着下巴,拧眉沉思:“其实夏侯止澜心情纯良,只是过于书生气,有些不辨是非,助纣为虐,但孤又觉得,他似乎有意推波助澜?”
青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