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挑眉,看着谭贵妃眼底弥漫起的绝望和痛苦:“有些话,我说了,你却当我在放屁,那好,我再给你重申一遍,你听进去了吗?”
说完,他陡然放开谭贵妃,之后撩起帷幄,径自抱起床榻上的青葛。
她才施了针,肩上还有余针,并不敢轻易挪动。
不过他还是抱起她,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之后以手托着腰,抱着她往外走。
谭贵妃看着儿子过于决绝的背影,便觉仿佛有一把刺骨的刀扎到自己心口。
她生了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最受皇上宠爱的禹宁王,这是她这辈子的骄傲和依仗,所以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了!
结果现在,皇上对她依然宠爱至极,言听计从,儿子却先背弃了自己!
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身体颤抖。
她攥紧了拳头,用尖锐的声音质问道:“我说了不是我下的,不是我下的,是有人陷害我,你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非不信!”
宁王顿住脚步,苦笑了一声,有些疲惫,有些颓然地道:“母妃,我明白她中的毒不是你下的,我相信你,但这并不是关键。”
谭贵妃瞪着宁王:“那什么是关键?”
宁王:“许多。”
他微侧首,垂眸望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青葛。
那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自己看过很多次的脸。
显然她很喜欢这张面容,一直在用。
兴许用这么一张面容会让她更安心。
他望着这张面容,道:“母妃,对于千影阁的暗卫来说,她最后的那张面孔便是她的命,你刚才气急败坏要扒她脸的样子,让我想吐。”
他冷冷地道:“你这么做,是要扒下她最后的体面,就像扒下一个闺阁女子的里衣。”
宁王将青葛安置在他的府邸,又调了千影阁毒部高手来,好生保护照料,并随时在侧为她诊脉看顾,之后他便离开王府,径自进宫去。
一年之初的元旦大朝会,天子会虔诚敬拜天香,为天下苍生祈福,祈求百谷丰登。
宁王抵达宫门时,便听手执梃杖的内侍一声悠长的传呼,以及隐隐的乐鼓之声,他明白元旦大朝会的宴席已经结束。
他纵马径自进入宫城中,抵达景通殿时,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扔给内侍,自己便从殿庑下步入景通殿。
此时景通殿正热闹着,头戴冠冕身穿朝服的百官正在殿前听候宣召,禁宫侍卫正高声颂唱,声音震天,这是元旦日特有的绕殿雷。
宁王安静地等着,等到这宴席结束,百官陆续散去,他才走上前。
才刚结束宴席的皇上神情略有些疲惫,事实上自从入冬后,他一直身体不适,这次的大朝会也不过硬撑着罢了。
身为一国之君,并
不愿意轻易让朝臣看到自己的疲态。
他看到儿子走过来,略颔首,示意一旁众人散去。
宁王径自走上前,恭立于龙墀之下,神情平和。
皇上垂眼,看着这个小儿子:“说吧,你又在闹什么?”
显然他已经自太子处听说一切,不过他并没太多苛责,才经过一场盛大朝会的他,脸上没多余的表情。
宁王:“父皇,外人不懂的,只道禹宁王如此癫狂,竟然和自己母妃闹成这般,不过是白白让外人笑话。不过儿臣希望父皇知道,儿臣做事,一向分明,在儿臣这里,母妃错了,那便是错了。”
他抬起头,望向皇上:“在这一点上,我寸步不让。”
皇上:“哦,你寸步不让,所以你待如何?”
宁王:“儿臣既然说了要查,那就一定会查,父皇若是恼了,可以治儿臣的罪,父皇若是不恼,那儿臣带着小世子,立即赶回去禹宁,从此后,这一生都不敢轻易踏入皇都。”
皇上一听,便沉下脸:“只为了一个暗卫……莫说只是一个五品天武官,便是她曾立下汗马功劳,也不过是一个暗卫,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宁王眉眼恭顺,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固执得很:“父皇,于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个暗卫,可是于我来说,那是我的得力干将,是我的人,我有将士有暗卫,他们为我出生入死,为我落得满身伤痕,我若连他们都护不住,那我还怎么有脸称什么禹宁王!”
皇上听这话,叹了一声。
这儿子从小就是一个倔种,生来的小霸王,但凡他较真了,谁能倔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