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烟火
“俸禄低不说,罪臣还不是京城人氏。按照朝廷的规矩,不管罪臣做多大的官,除非能够自己在京城置办田产,否则辞官之后就只能够回到老家去。殿下知道罪臣的老家是在哪里吗?那里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罪臣从小就恨那些大山,它们阻挡了罪臣的目光,也阻挡了罪臣的希望。正是因为如此,罪臣才挑灯夜读,发誓要通过科举,让自己永远走出那里,再也不回去。”
“可是罪臣做到了户部侍郎啊,辞官之后竟然还要回到那罪臣一辈子都不想要再回去的地方。不仅如此,就连罪臣的妻儿也要跟着罪臣一起回去受苦。罪臣不愿意,也不甘心。罪臣为朝廷奔波了一辈子,凭什么就不能够留在这京城?罪臣全家都要留在京城,留在这个花花世界!为此哪怕是粉身碎骨,罪臣也甘心。”
朱标闻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片刻之后,问道:“可是孤看过你抄家的公薄,以你前两年盗卖公粮所得,早就可以在京城置田置产。为何要在这大灾之年,大肆搜刮百姓,盗卖七百万石公粮?”
郭桓闻言,沉默一阵之后,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孤问你为何要盗卖这么多公粮,你笑什么?”
郭桓躺在地上,翻了一个身,让他感到舒服了一些。才说道:“殿下想要知道罪臣为什么会继续盗卖官粮?原因很简单,今年的粮食贵啊。年初的时候两贯多一石,后来甚至到了三四贯一旦。即便是秋收之后,粮价有所下降,但是也在近两贯一石。今年的粮价可以比以往要翻了一番啊,一石粮食,可以卖出以往两石的钱。”
“罪臣也想要收手啊,罪臣原本就想着再做这么一次之后就收手的,没想到就栽在这最后一次上面。”
“你收不了手的,即便是这次没有被人告发,你还是会继续盗卖官粮,然后等着以后终究有人告发你。”韩度从朱标身后站了出来。
郭桓看了一眼,便说道:“原来是你,韩度。”
();() “哦?你认得我?”韩度不竟有些好奇。自己和郭桓可从来没有过交集,即便是上朝,他也是站在前面,而自己是站在后面。
就拿韩度自己来说吧,到现在连身边站的人韩度都没有认全,哪里会关注其他更多的人?因此,韩度有些好奇,郭桓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认得,怎么不认得?”郭桓长叹一声,说道:“大名鼎鼎的善财童子,能点石成金的人,本官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前段时间本官都还在心里感谢你呢。”
“哦?感谢我什么?”韩度见郭桓说的兴起,也不介意和他聊聊。
“感谢你把粮价抬高啊。”郭桓瞥了韩度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让本官挣的钱多了一番,你说本官够不够感谢你。”
韩度郭桓事到临头都还想着害人,想要拉人给他陪葬,不由得再也没有了和他交谈的兴趣。摇头说道:“我抬高粮价是为了让百姓意识到粮食的贵重,不要轻易将粮食给卖了,以便应对荒年,而你却只是为了你自己贪墨。”
郭桓这种人完全就是利欲熏心,和他说什么都没有意思。韩度便和朱标说道:“臣和这种人说这些,真是没有意思。若是殿下和他还话要和他说,那臣就去外面等着吧。”
朱标点点头,任由韩度转身走出去。
等韩度走了之后,郭桓神色突然变得十分落寞,看着朱标问道:“殿下今日前来难道就是为了问罪臣这些?还是说,罪臣的时候到了?”
朱标点头,说道:“孤已经下令,将你们为首之人,全部剥皮萱草以儆效尤。”
郭桓也怕死,他连老家都怕,怎么可能会不怕死呢?但是听到他的死期,脸上却没有什么动容的表情。因为他知道,以他犯下的罪孽,皇上根本不可能饶过他。
“那殿下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罪臣这个将死之人吗?”
“孤来是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朱标顿了顿之后,才说道:“除了
你们这些为首之人之外,其他人全部贬为罪民流放吕宋,垦荒种地。”
();() 郭桓闻言大惊失色,顿时不顾身上的伤痛,一个翻身跪在地上,想要上前抱住朱标的脚,却看见自己血污斑驳的手,又刺痛般的缩了回来。
手足无措渴求的望着朱标,问道:“包。。。。。。包括罪臣的九族吗?”
“孤说了,除了你等为首之外的所有人。”
郭桓闻言,顿时在蜷缩成一团,发出一阵压抑至极的低泣声,声音越来越多直到大声哭泣起来。
朱标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郭桓,好似就是专门来通知郭桓这个消息一样,转身走了。
郭桓听到朱标立刻的脚步声,蓦然抬头,看着朱标离去的背影,“殿下!”
朱标顿时驻足。
“殿下大恩大德,罪臣,罪臣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敢或忘。”郭桓东窗事发之后,对于自己的结局,他早在下定决心盗卖官粮敛财的时候,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的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已。
他自己是罪有应得,但是死到临头的时候,对于家人的遭遇他还是感到痛心的。尤其是他的孙子还小,孙女还在襁褓之中,现在全家能够活命,哪怕是被流放海外,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衫,郭桓五体投地的朝着朱标拜下。
朱标听了之后没有回头,抬步便跨过了牢房门槛。
韩度从郭桓那里离开之后,无所事事之下,便来到大牢值守房这里。一进门便看见牢头带着几个人站在里面严阵以待。
看到韩度进来,刘牢头诧异了一下,紧接着便笑脸相迎,“小的拜见伯爷。”
韩度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挥手让他们起来,笑着说道:“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刘头这么客气做什么?”
刘牢头谄笑了一下,谦卑的握着两只手,说道:“小的不过一介草民,可不敢当伯爷如此称呼。”